第十二章(第4/16頁)



  它們的痛苦被刻在泥土裏了,它們像是隨時還能從泥土裏跳出來那樣。

  祁烈還鎮靜,拔刀上去在蛇脊骨上輕輕的剁了一下,點了點頭:“都是老蛇老骨頭,死在這裏怕有上百年了。”“蛇冢?”彭黎問。

  他聽說過有龍冢,古書上說龍死的時候,會悄悄地遊回龍冢去。那是在大海的最深處,一個即便鮫人也難以到達的幽深海溝,只有洄遊的磷光魚去照亮,堆積如山的是古老巨龍的屍體,骨骼經過歲月開裂石化,依然如鋼鐵般堅硬。奇怪的是那裏卻沒有水,古龍們的魂魄凝聚起來經歷過很長久的時間才會慢慢散去,這股巨大的力量頂住了上方數千萬鈞的海水。將死的龍就在那裏找一個地方躺下,慢慢地死去。找到龍冢的人就能隨意從龍的骨骼間挖取珍貴的骨珠,那是秘道家畢生夢寐以求的寶物。

  可是從未有人真的見到龍,神秘的冢便也只是遙遠古老的傳聞。

  “如果這是蛇母的家,倒還差不多。”祁烈搖頭,“可是這裏住的本該是蠱母。”“這裏的聲音外面聽不見!”老磨忽然說,“我們也聽不見外面的聲音!”所有人都一愣,發現了這個不可思議的事。就在這棟黑色的竹樓外,巫民們正在狂歡舞蹈,可是當他們進入這裏,所有的聲音都被隔開了,難以想象這種以老竹拼成的墻壁可以隔絕所有的聲音,可是即使他們豎起耳朵,也只能聽見彼此緊張的呼吸。

  那麽外面的人也聽不見他們說話,聲音傳不進來,必然也傳不出去。

  “小心!”蘇青把推在彭黎肩膀上。

  所有人都感覺到風從頭頂壓了下來。祁烈驚恐的擡頭,看見頭頂巨大的片黑色壓下。他看不清那是什麽,那片黑色落向他們的頭頂,已經難於閃避。彭黎猛地仰身,鉤刀帶著一聲銳響掠空閃了閃,那片黑色被斬為兩片,娓娓地落在彭黎身側兩邊。

  “旗子?”老磨使勁擡頭看向上方。

  那是屋頂上的那面蠱神旗落了下來。

  “屋頂上!”蘇青低聲說。

  所有人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各自哆嗦了一下。原本那面大旗所在的地方,赫然有束極長的黑發垂下,發梢晃晃悠悠。一個人影,靜靜地端坐在空中!“什麽……什麽東西?”老磨的腿肚子轉筋。

  “那頭發長得……這麽掛著像是吊死鬼的繩子。”蘇青低聲說,彭黎這個手下冷傲犀利,就像他箭囊裏的箭。

  祁烈呆呆地站著仰望那束黑發,黑發在風裏幽幽的起落。

  祁烈跪了下去,放下刀,把雙手疊合按在地上,而後虔誠地叩拜,把額頭緊貼著手背。彭黎也跪下,學著祁烈的樣子。頭兒們已經跪下了,夥計們便也再沒有例外。十二個人悄無聲息地跪在那裏,屋頂的人也不說話。

  局面就這樣僵住了,彭黎悄悄用胳膊肘捅了祁烈一下。

  祁烈點點頭:“彭頭兒忍住,跟著我。人家沒以對敵的法子對我們,我們便是紮西勒紮。這旗本是她遮身的,她讓旗落下來,是說可以和我們一見。若是上面的真是蠱母,我們便該捧著這旗上去拜見。”彭黎恍然:“聽你的,來雲荒賺錢的人,當然是友非敵。我自己挑事讓大家跟我來發財,我也自己上去拜蠱母。”“我跟彭頭兒一起上去!”蘇青說。

  “少不得我這個會竺文的。”祁烈說,“剩下的人下面守著,別亂動,手離家夥遠一點兒。”祁烈在前,持著松明照路,彭黎和蘇青跟著。他們在周圍摸索了一陣子,便發現了一條竹梯貼著竹墻。說是竹梯,也不過是隔一尺在竹墻上釘一道橫著的粗竹管,便於攀登。三個人身手都敏捷,往上爬了一會兒接近屋頂,便發現了屋頂上別有些奧妙。屋頂上粗大的竹管縱貫,竹子全部打通關節,一根一根以尖端和尾部相套,長達十丈,懸掛在屋頂上。幾根套起來的長管縱向並排,組成了一條可以在空中行走的竹橋,上面用竹繩捆紮了橫著的小竹筒作為落腳處,否則任何人踩在這些光滑的竹管上都會失去平衡掉下去。

  那個人並非懸空而坐,她是坐在竹橋的中央。此時距離已經不遠,能夠看清那是個女人的身影,有著誘人的窈窕身段,一頭漆黑柔軟的長發垂向地面,像是懸掛在前山的小溪瀑布。

  “我打頭,小心腳下,這麽高摔下去,準死!”祁烈踩了踩竹橋,竹橋晃悠悠的。

  他和蘇青輕巧,踩著竹筒還算輕松,彭黎身形魁梧,跟在後面,竹橋就咿咿呀呀的作響。彭黎克制心神,不想著這條危險的路,只把目光投向竹橋中央端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