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詭秘殺技

  難盡辨

  王屋山聽到顧閎中這話後面色一沉:“你之前見過?”

  “對,這畫本該掛在皇上近處才對呀。”

  “你且不管它該在哪裏,先評畫。”王屋山的語氣變得有點冷。

  “這畫作從一個佛家故事而來,是說神龍化身為嶺,上面遍布果樹、粟谷,以此救一方荒民。”

  “還有呢?”王屋山在追問,顯然顧閎中剛才所說不是她滿意的。

  “龍形若霧,隨山巒起伏,九嶺環形,繞水抱氣凝。此畫實為一風水局。”顧閎中心中感覺王屋山的態度是要將他逼到無法回旋的境地才肯罷休。

  “是何風水局?”王屋山瞟了一眼顧閎中,顧閎中仿佛在她眼裏見到了毒狠的綠光,就像曠野上的母狼一樣。

  “龍行局吧,神龍綿延而成九嶺嘛。不,不對,綿同眠,龍形伏臥,應該是個憩龍局。”顧閎中越發緊張,思維和言語都開始有些亂了。

  “你知道如將此畫掛於上書房,會有什麽隱秘用意嗎?”這問話是從內繡廊外面傳來的。裏面兩人同時轉頭望去,門口走進來的正是韓熙載。

  韓熙載著一身雲紗長袍,墨綢便冠,雅致不失富貴。手中撚一串二十一顆玉佛珠,顆顆碧綠剔透,富貴不失雅致。

  “啊,韓大人,這個在下實實不知。按說這風水局寓意並不太好,雖有贊我皇盡心為百姓的仁慈之心,但也有我皇難重振橫空之勢的暗喻,不該送入內宮的,以免我皇悟出其意龍顏震怒。啊,在下說錯話!韓大人千萬替在下掩擋誤語,免我口侮我皇之罪。”顧閎中突然意識到自己所說大有不妥,趕緊跪到地上磕頭告罪。

  “沒關系,起來吧。你剛才說的沒錯,明知者掩其實情才是有罪,欺君之罪!所以希望你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告訴我們此畫的更深用途。”韓熙載和王屋山一樣,總覺得顧閎中始終沒有說到他們最滿意的點上。

  “更深用途,我真的不知道了。韓大人,我只是一個普通畫師,而且專研工筆人物。剛才對此畫的評說已經是誤走歧道,已經與傳說、風水掛上鉤了。小人實是腦枯技竭,再說不出什麽來。”

  “顧先生不用太過謙遜,你從徐鉉之字看出了萬物系牽,從忘至的山水看出自然玄理,還從駱巽丞的《神龍綿九嶺》看出風水局勢。小女子放肆斷言,你胸腹間其他絕學遠超過作畫描色之技。”

  “小夫人謬贊了,師父教畫之前,是先教我們學習天地玄理、萬物關聯的著作。說是要先知世才可後作畫,先知物方能描物形。恕我不敬,這其實是我師父冥頑不化、照搬舊例的誤行。人在世上,如果真的能知世、知物,那麽能畫的、敢畫的內容真是寥寥可數。”

  “顧先生的意思是要告訴我們你有話不敢說呢,還是這些字畫中有不該書畫的內容?”王屋山的問題其實是個套子,不管顧閎中選擇哪個答案,都可以讓她深究下去。

  韓熙載將手一擡,制止了王屋山。他可能覺得王屋山太小看顧閎中了,這種小伎倆是對別人智商的侮辱,特別會讓某些自命不凡的文人心中抵觸。所以他轉換了一種方式,面帶微笑地對顧閎中說道:“先生與我也算是老友了,今天我就厚著臉皮來了不情之請,麻煩先生再細辨一下這三幅字畫。隨興而言,不拘規矩律節,只當我們娛興一場。其中異常之處先生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你點到為止也就是了。”

  “不敢不敢,大人如此高擡小可,定當是竭力而為。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真要因為這些字畫得罪了哪位皇族權貴、聖手大家,還請大人隱瞞。”

  “這個必然,無須為憂。”

  顧閎中還是從徐鉉的《度衡》小篆評起:“字沒有問題,好字,有氣勢也有鎮力。”

  “你不要因為徐省制與我齊名便說他好話。”韓熙載提醒顧閎中。

  “大人面前不敢半字偽語,此字形正堪比天書。我曾見摩尼崖破壁天書,字形字意亦不過如此,所以沒有幾分仙性是寫不出來的。此字可用在廟堂鼎爐、祭祀重器上以示敬天之意。忘至的小山水從畫法上講已經落後,畢竟是最早的山水畫,但是從畫意上來講卻是境界高深,很難說是好是壞,重要的是看掛在何處。此畫已經年代久遠,難免粘附穢垢塵埃和黴濕之氣。另外此畫形大意混沌,如長久掛在身邊,下意識間便會將意念轉入其中。這種情形如能有所悟道,那是上好,如不能悟道,反讓思維遲滯、意識昏濁。但跟小夫人聲明一句,我這說法是師父所教以畫寫意、以心融境的境界,和玄學、武學沒有任何關系。最後這一幅我剛才其實已經將可說的都說了,再深層次的含義不是我所胸中所學能解的。但奇怪的是……”顧閎中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