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應許之地(第4/6頁)



一個穿著夜禮服的男子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窗台上,正在靜靜凝視著她。

那是一個英俊的貴族公子,倜儻灑脫,衣著華美,修長的手指上戴著象征皇室徽章的黃金戒指,本該是舞會沙龍上的寵兒,此刻卻成了不告而入秘訪者。夕陽映在他蒼白的肌膚上,煥發出冰雪一樣的光澤,然而他的眼睛卻亮如黑暗裏的鷹隼。

阿黛爾看著他,眼裏掠過復雜的神色,轉過了頭去。

“不要走。公主,”他察覺了她的意圖,連忙道,“我只是來和你告別。”

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看他。

“三天前,我的叔父終於病逝了,教皇以瀆神的名義剝奪了他兒子的繼承權,在太陽宮替我加冕。”費迪南伯爵微笑。“你看,這只終日在黑暗裏飛舞的蒼蠅,終於達成了他的夢想。”

阿黛爾沉默許久,只是低微地說了一聲:“恭喜。”

“不和我告別麽?公主?”他嘆息,“或許這是我們一生中最後一次見面。”

她遲疑了一下,終於轉過頭來看著他,眼裏滿含著淚水——那一瞬,他從窗台上躍入了室內,伸出手臂將她擁入懷裏。

“不,伯爵。”她阻止了他,只是將手遞給了他,手心裏托著那只褪下來的求婚戒指。

費迪南伯爵全身一震,無言地握起那只纖細潔白的手,輕輕湊到了唇邊——她的手和他的唇一樣冰冷,毫無溫度,仿佛怕冷似地在微微顫抖。

“原諒我。”他吻了吻她的手背,低聲喃喃。

“我當然原諒你。”阿黛爾無法控制眼中的淚水,聲音卻平靜,“女神說過,要記得別人的好,而不要記得他的惡——你曾經救了我無數次。雷。我感激你。”

他無言以對,那一刻的沉默令室內陷入了窒息般的寂靜。

“你是個天使。公主。”費迪南伯爵凝視著她,仿佛打定主意般地一字一句開口,“我最後一次請求您:跟我去卡斯提亞吧!趁著現在還來得及。”

“去卡斯提亞?不,我不願再陷入另一個牢籠——我不願像那些鴿子一樣周而復始的被羈絆。”阿黛爾搖了搖頭,“雷,如果我嫁給了你,也只不過重復以往的命運而已。”

費迪南伯爵的眼神淩厲起來:“可是,你以為逃到修道院就能解脫麽?不可能的,公主!”伯爵冷笑,“西澤爾和父兄之間的矛盾很快就會激化,到時候翡冷翠將會有一場暴風驟雨——在漩渦中心的您,哪怕逃到了修道院裏,又怎麽可能不被卷入?”

阿黛爾顫了一下,臉色漸漸蒼白。

費迪南伯爵冷冷:“要知道,教皇允許你進入修道院並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因為在那裏他更容易控制你的一舉一動——他會把你拿來作為壓制西澤爾的棋子。公主,到時候眼看著兄弟操戈、父子相殘,您該怎麽辦呢?”

阿黛爾臉色死去一樣慘白,仿佛被他描述的可怕未來震驚,微微顫栗。

“跟我去遙遠地卡斯提亞吧,公主!”他低聲,“我會保護你。”

她在他的話語裏顫栗,沉默了片刻,卻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不——我不願再逃。我要的是掙脫,而不是逃避。”

她的語氣是如此堅定,以至於讓對面的男人無話可答。

“那麽,願女神保佑您。”費迪南伯爵沉默了良久,最終沒有繼續堅持下去,轉而從懷裏拿出了一個東西:“公主,這是我送給您的告別禮物。”

阿黛爾有些吃驚地低下頭去,入手的卻是頗為沉重的冰冷金屬。

那是一面小小的鏡子。

東陸的式樣,背後有紋紐,雕刻著精美的圖騰,細細看去,竟然是不知道是龍還是蛇糾纏在一起的花紋,還刻著一圈蝌蚪模樣的字。

她忽然覺得這件東西有幾分眼熟,脫口低呼了一聲。

“這是你母親的遺物。”費迪南伯爵嘆息,“當年我從刑場上撿回來的。”

阿黛爾震驚而意外的睜大了眼睛,看著手心裏那一面銅鏡——是的!就是這面鏡子!拉菲爾的畫像上,母親手裏拿著的那面鏡子!

“當年,在您的父親下令燒死琳賽夫人時,我還是一個十七歲的聖殿騎士——因為在故鄉被叔父剝奪了一切,被迫流亡翡冷翠。”費迪南伯爵低聲嘆息,“讓我吃驚的不是教皇對情人的冷酷,而是他居然強迫當時只有八歲的您和十歲的西澤爾皇子來觀刑。”

阿黛爾漸漸因為緊張和震驚而無法呼吸——是的,這一切她都已經忘記了,只留下模糊的記憶殘片。但眼前這個人既然是當年的秘密行刑者,那麽他應該知道更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