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晝夜之門

十月早已是玫瑰凋零的時節,然而溫室裏花朵卻依然綻放,天空碧藍如洗。

“公主在祈禱室內做晨祈,”愛瑪夫人將清晨到訪的貴族帶到起居室,躬身,“伯爵請稍等,我去看看公主是否已經好了。”

“不用急,夫人。”費迪南伯爵選了一個朝著花園的沙發坐下,把帶來的一束紅玫瑰,交給管家插入花瓶,“要知道我最擅長的就是等待。”

愛瑪夫人對這個著名的花花公子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轉身離開。

費迪南伯爵獨自坐在起居室內,看著裏面華麗精美的陳設,辨認著它們的年代和來歷。四顧片刻,他忽然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霍然站起身,長久地看著墻壁上掛著的物件——那是一把東陸的劍,古樸典雅,透出冷冽逼人的氣息。

伯爵沉吟了片刻,終於掉開了視線。他的眼睛又落在了一個尚未收起的畫架上——仿佛被上面的東西吸引,他不由自主的欠身而起,往前湊過去。

那是一幅畫在發黃畫紙上的女子肖像,還是未曾上完色的鉛筆草稿,卻栩栩如生

那個女子是典型的東方美人,五官精致如玉雕,黑色的長發如同瀑布般美麗筆直,纖細修長的手裏拿著一面式樣古老的鏡子,似乎正在對鏡整理妝容,黑色的眼睛和蒼白的唇角含著一絲神秘的表情,似笑非笑,竟隱隱藏著冷意。

那個女子穿著一襲款式奇特的黑色長袍,既不是西域的禮服款式,也不像東陸的女裙,那條長袍上繡著環繞的花紋,領口很低,露出的鎖骨上有奇特的紋身,仿佛一圈項鏈繞著女人那美麗的胴體。

看上去,隱約居然是一條盤著身子的蛇。

費迪南伯爵眼神忽然微微一變,仿佛觸電似地直起了身子,往後退了一步。

“早上好,伯爵。”就在他退開的一瞬,通往晨妝室的門打開了,美麗的公主沐浴著晨光走了出來,臉色有些蒼白,微笑,“您可來得真早。”

他欠身行禮:“在下真是個罪人。竟然打擾公主休息了麽?”

“哦,不。”她擡手阻止了他告辭的企圖,“不關您的事,伯爵。可能是連日的舞會讓人疲倦。”阿黛爾公主從愛瑪夫人手裏接過一杯咖啡,用銀勺攪了攪,嘆了口氣,“我昨晚一整夜都沒有睡好。不停的做著噩夢,夢見一個濕淋淋的人從水裏爬起來,在不停對我呼喊著什麽——醒來後不能入眠,只能在女神面前祈禱到天亮。”

“濕淋淋的人?”費迪南伯爵眼神有些異常,隨即他岔開了話題,看著墻上掛著的那把劍,贊嘆:“公主這裏的收藏品真是令人吃驚呢——如果沒有認錯,這把劍應該是東陸四大名劍之一的天霆吧?”

阿黛爾微微吃了一驚,不由對這個花花公子再度刮目相看:“伯爵怎麽認出?”

“在還是卡斯提亞王儲時,我對神秘的東方文化很感興趣。”費迪南伯爵微笑。走過去細細端詳那把劍,“這是一把三百年前由東陸鑄劍大師歐冶子鑄造的名劍,傳說它非常鋒利,甚至可以切開一切鬼魅。”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觸摸了一下,天霆陡然發出了一陣低吟。

“是麽?”阿黛爾低聲。“這是一個東陸朋友的遺物。”

“哦,那公主的朋友一定也是個非凡的人物。”費迪南伯爵笑了起來,回到了沙發上,“在東陸那幾年,公主一定遇到過很多有意思的人或事吧?為什麽從來沒有聽您說起過?沙龍裏那些貴族們都非常好奇您在東方經歷的種種傳奇歷險——那些誇誇其談的家夥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曾到過那麽遙遠的地方。”

“傳奇?沒有傳奇。只有噩夢——”阿黛爾的臉刹那蒼白。喃喃:“夢醒了。一切都失去,只留下這一把劍陪著我回來。”

仿佛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費迪南伯爵沉默下去,閉上了嘴。

“公主的畫作很令人驚嘆。”只是片刻的冷場,他再度岔開了話題,看著畫架上完成了一半的作品,“想不到您的水準已經可以媲美寫實派大師了。”

“哦,這不是我畫的。這是拉菲爾先生給我帶來的昔日畫作之一”阿黛爾公主笑了一笑,似乎不願多談,“最近一段日子他一直在指導我繪畫,但可惜最近兩天不知為何卻都沒來。我派人給他發去了邀請,卻一直沒有得到回音。””

費迪南伯爵笑了笑,並未對這個情敵做任何評論:“真是太可惜了。居然有人能忍心讓公主等待?”

阿黛爾嘆息:“不止是他,弗蘭克先生也沒有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