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寶珠茉莉(第2/9頁)



酒館茶樓裏,依然不時有人議論,也有文人雅士為之感慨吟詠。似乎是又一個傳奇的誕生——然而,議論講述著的人,誰都不再問接下來的故事如何,仿佛都寧願這個傳奇就在迸射的淒厲冶艷鮮血中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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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畢竟不同於別處,天水巷的清晨來得早,白螺打開鋪子的門時,外面已經聽得有人聲走動。

“快、快!姑娘能否讓在下暫時進去避一下?”她探出身去,就看見一個儒雅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跳上了台階,一見店主是個女子、稍微猶豫了一下,但看看左右店鋪都尚未開門,他再也顧不得別的,氣喘籲籲的問。不等她回答,便一步踏了進來。

白螺沒有阻止,但也沒有答允,纖弱的手腕還是扶著門框,淡淡的打量著這個讀書人。

“姑娘莫誤會——在下不是歹人。只是有些私事不足為外人道……”那個年輕書生顯然看出了白衣少女的疑慮,忙忙的作揖解釋,同時探頭出去小心看了一眼,“等會如果有個穿著紫衣的女子過來找人,萬望姑娘只推沒看見……”

他還待說下去,然而眼角瞄見街角紫衣一動,立刻反身而走,隱在堂中的屏風之後。

白螺也不問,仿佛猜到了幾分,唇角泛起了個冷冷的笑意。她方開門出來,也未曾梳洗,此刻便回去拿了一把牛角梳子,打了一盆洗臉水,將梳子在水裏蘸了蘸,在廊下將頭發一層層攏上去。

“請問…姑娘可曾看見方才有人從這裏走過?”

梳洗的時候,耳邊忽然聽到一個女子溫婉的聲音,雖然急切,卻依然優雅——果然是立刻就來了。白螺只是自顧自的側頭梳著頭發,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求求你了……我看著他走入這條巷子的,姑娘必是看見了。求你告訴我顏公子的下落吧!”陡然間,那個聲音失去了保持著的平靜,白螺本來只是側過頭梳洗著,來人卻湊到了她眼前,拉住她的袖子顫聲哀求。

對方的臉映入眼眸。忽然間,淡漠平靜的白衣少女猛然不出聲的倒吸了一口氣。

那張破碎的臉……仿佛最美的玉石被狠狠砍了一刀,慘不忍睹。

“我找了他很久了,好容易在這裏看見他的!……求求你,告訴我他去了哪裏!”穿紫衣的女子拉住她的袖子,眼神焦急而迫切。然而因為這樣的表情,讓那張臉更加可怖起來。那一道傷痕、還剛剛結痂的傷痕,從右眉梢直劃到唇角,顯得猙獰而慘烈。

“樓姑娘?”平日裏聽多了外面人的議論,白螺忽地靜靜問了一句。

紫衣的女子怔了一下,反射似地拉起頸中的羅帕、掩住右臉上的傷疤,眼神中卻閃過了復雜的光芒,咬牙點點頭,輕聲道:“所以……姑娘,請你告訴我、顏公子到底在哪裏?”

白螺細細的看著眼前這個碎玉般的女子,眼睛裏面波光閃動明滅,半晌不語。陡然間,她攏著頭發的手放開了,在洗臉的盆子上敲了敲。沒有來得及用釵子挽上,一松手,那瀑布般漆黑的長發忽地垂落下來,散了一肩。

敲擊聲未落,只聽房中撲簌簌一聲響,仿佛是一只甚麽鳥兒飛過。然後,只聽得“哎呀”一聲痛呼,屏風後一個男子抱著頭、胡亂揮手擋著什麽跳了出來。

“俊卿!”一見那人,前來的女子又驚又喜,連忙迎了上去。

那個儒雅書生卻頗為狼狽,額頭上破了一處,連連揮手:“什麽東西?什麽東西啄我?”他從屏風後跳出,撲簌簌又一聲響,一只雪白的鳥兒也從屏風後振翅飛出,落到了花木上。

“俊卿……你、你沒事吧?”看見情郎如此樣子,樓心月連忙從懷中拿出手帕,然而顏俊卿一見她的臉,便觸電般的側過了頭去,臉色又白又紅。

“俊卿,這些天來我找得你好苦……”見他又側過頭去,樓心月臉色也是蒼白了一下,低下頭去輕輕道,“我知道你家裏不會同意我們的事情,可是我已經贖了身,以後日子還長,可以慢慢——”

“我又沒有要你贖身!”臉上陡然有委屈的表情,顏俊卿一跺腳,“你看你……什麽事都當真,如今弄成這個樣子,我——!”下面的話他沒有出口,因為一碰見樓心月那樣的眼光陡然覺得心虛,便什麽也說不下去了。

“月,我們到外面找個地方好好說,行麽?”顏俊卿聲音柔和下去,勉強的讓自己的眼睛溫柔的注視著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他一從容起來,果然是幾分溫柔蘊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