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雪 十一、七星海棠(第2/9頁)



瞳一驚擡頭——沐春風心法被破了?

多年的同僚,他自然知道沐春風之術的厲害。而妙風之所以能修習這一心法,也是因為他有著極其簡單純凈的心態,除了教王安危之外心無旁騖,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無懈可擊的氣勢。

然而,如今居然有人破除了這樣無想無念的空明狀態!

她……是怎樣擊破了那個心如止水的妙風?



昆侖絕頂上,最高處的天國樂園裏繁花盛開,金壁輝煌。

這個樂園是大光明宮裏最奢華銷魂的所在,令所有去過的人都流連忘返。即便是修羅場裏的頂尖殺手,也只有在立了大功後才能進來獲取片刻的消魂。

那是一個琉璃寶石鑄成的世界,超出世上絕大多數人的想象:黃金八寶樹,翡翠碧玉泉,到處流淌著甘美的酒、醇香的奶、芬芳的蜜,林間有永不凋謝的寶石花朵,在泉水樹林之間,無數珍奇鳥兒歌唱、見所未見的異獸徜徉。泉邊、林間、迷樓裏,來往的都是美麗的少女和俊秀的童子,向每一個來客微笑,溫柔地滿足他們每一個要求。

“薛谷主,可住得習慣?”瓊玉樓閣中,白衣男子悄無聲息地降臨,詢問出神的貴客。

室內火爐熊熊,溫暖和煦,令人完全感覺不到外面是冰天雪地。薛紫夜正有些朦朧欲睡,聽得聲音,霍然睜開了眼睛——

“是你?”她看到了他,眼神閃爍了一下。

妙風無言躬身,迅速地在其中捕捉到了種種情緒,而其中有一種是憤怒和鄙夷。看來,昨日以來他一連串的惡行,已然完全破壞了她心中對於自己的印象吧?

對於醫者而言,兇手和屠戮者是永遠不受歡迎的。

“薛谷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屬下將前來接谷主前去密室為教王診病。”他微微躬身。

“明介呢?”薛紫夜反問,站了起來,“我要見他。”

“在教王病情未好之前,谷主不能見瞳。”妙風淡然回答,回身準備出門,然而走到門口忽然一個踉蹌,身子一傾,幸虧及時伸手抓住了門框。

薛紫夜微微一怔,低頭的瞬間,她看到了門檻上滴落的連串殷紅色血跡。

“妙風!”她脫口驚呼起來,一個箭步沖過去,扳住了他的肩頭,“讓我看看!”

他卻沒有回頭,只是微微笑了笑:“沒事,薛谷主不必費神。”

“胡說!”一搭脈搏,她不由驚怒交集,“你舊傷沒好,怎麽又新受了傷?快過來讓我看看!”

妙風站著沒有動,卻也沒有掙開她的手。

兩人就這樣僵持,一個在門外,一個在門裏,仿佛都有各自的堅持。

雪在一片一片的飄落,落滿他的肩頭。肩上那只手卻溫暖而執著,從來都不肯放棄任何一條性命。他站在門口,仰望著昆侖絕頂上翩然而落的白雪,心裏的寒意和肩頭的暖意如冰火交煎:如果……如果她知道鑄下當年血案兇手的便是他,會不會松開這只手呢?

“咳咳,咳咳!”然而只是僵持了短短片刻,背後卻傳來薛紫夜劇烈的咳嗽聲。

昆侖山頂的寒氣侵入,站在門口只是片刻,她身體已然抵受不住。

“快回房裏去!”他脫口驚呼,回身抓住了肩膀那只上發抖的手。

“好啊。”她卻是狡黠地一笑,抓住了他的手臂往裏拖,仿佛詭計得逞,“不過,你也得進來。”

室內藥香馥郁,溫暖和煦,薛紫夜的臉色卻沉了下去。

“誰下的手?”看著外袍下的傷,喃喃,“是誰下的手!這麽狠!”

妙風的背上布滿了淤傷,色做暗紅,縱橫交錯,每一條都有一寸寬、一尺許長。雖然沒有腫起,然而一摸便知道是極厲害的:雖然表皮不破損,可內腑卻已然受傷。

她輕輕移動手指,妙風沒有出聲,肩背肌肉卻止不住地顫動。

“這是金杖的傷!”她驀然認了出來,“是教王那個混帳打了你?”

妙風微微一震,沒有說話。

“他憑什麽打你!”薛紫夜氣憤不已,一邊找藥,一邊痛罵,“你那麽聽話,把他當成神來膜拜,他憑什麽打你!簡直是條瘋狗——”

話音未落,一只手指忽然點在了她的咽喉上。

“即便是貴客,也不能對教王無禮。”妙風閃轉過身,靜靜開口,手指停在薛紫夜喉頭。

“你……”她愕然望著他,不可思議地喃喃,“居然還替他說話。”

頓了頓,女醫者眼裏忽然流露出絕望的神情:“我是想救你啊……你怎麽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