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賦 第十一章 長安月(第3/4頁)



然而頤馨長公主最後含羞吞下的半句,長孫斯遠卻仿佛聽不出來,只是皺眉:“明教又派人來了?他們是準備把回紇一品堂和整個總壇都搬到長安來麽?”

“你不是和我說、那些江湖人已經秘密雲集到了長安?再加上一個公子舒夜,更不能輕敵。”頤馨長公主手握緊了,手心那朵菊花簌簌粉碎,眼裏有狠厲的光,“不請明教和回紇出手,還能如何?反正也說好了交換的條件。”

長孫斯遠不再說什麽,只是道:“我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然後他就轉身離去,消失在菊花深處。頤馨長公主原本要留他,忽地又遲疑了,手裏揉捏著那朵菊花,半晌,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她真的是越來越看不透斯遠這個人了。

宮裏阿梵還在哭鬧,徹夜不息,她只一聽、心便煩躁的不得了,只狠狠地踏倒了一片菊花,踩出了地底支離的白骨來。

長孫斯遠從一重重禁宮走出來時,外面斜月已西沉。

他從最荒僻的側門走出來,走過宮門口那座巨大的仙人承露銅像時,他驀地擡起了眼睛——那個仙人銅像手上托著徑丈大小的銅盤,而銅盤內,卻佇立著一襲白衣。斜月掛在深藍色的天際,那個人站在仙人銅像的掌心、卻有著比仙人更飄然出塵的氣質,白衣勝雪、長發飛揚,仿佛飄然而來的天外飛仙。就這樣站在高處、低目看過來,不說話。

“風涯大祭司!”一直表情漠然的長孫斯遠終於忍不住脫口驚呼起來,驚喜。

“我知道那個人已經來到帝都……所以我也來了。”那個人微微一笑,對他伸出手來:“按照約定,先給我龍血珠。”

——在他伸過來的手上,有一滴血緩緩凝聚、啪的一聲滴落。

肩上那個傷,居然一直都未曾愈合。

長孫斯遠定了定神,冷靜地道:“在下不曾隨身帶——請跟我回去拿,如何?”

天亮的時候,刺殺的結果已經傳來。

似乎一反前七次的退讓、這一次,禁宮大內派出了大批的好手保護兵部尚書。第八次的刺殺完全失敗——不僅折損了黑九郎和十三娘,甚至連負責聯絡的白三郎都被殺。

“他們終於出洞了?”公子舒夜卻有些驚喜、有些詫異,“該不會這麽快啊。”

“因為此刻起、他們禁城內的防守已經固若金湯,自然不吝派出人手。”長孫斯遠的聲音在門外傳來,那個青衣男子從黎明中走來,神色慎重,“公子,西域的援軍已經到了。那個人、終於來到了長安!”

“誰?”公子舒夜霍然一驚,擡頭問。

長孫斯遠眼神凝重,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口:“霍恩。”

“山中老人?!”那一瞬仿佛有某種驚悚的力量、讓公子舒夜霍然站了起來,衣襟帶翻了茶盞,“你說來的是山中老人?教王他、他,親自來了帝都?”

早年的記憶如閃電照亮心底——教王,教王……那個名字曾和那一段殘酷歲月一起、深埋入心底。隔了多年後提起,卻依然有讓他心神顫栗的力量。那是一種深刻入骨的、反射般的恐懼,相信從修羅場裏出來的所有殺手、在余生中都不能忘。

即使驕傲如他、也不能避免。

然而他很快鎮靜下來,冷笑:“想不到他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還吃這種翻山越嶺的苦……野心不小啊。”頓了頓,公子舒夜嘴角浮出一絲睥睨:“少不得,要和他會一會了!所有人都說他陸地神仙一級的人物、是無法打敗的,我非要試一試。”

“不用試。”長孫斯遠的神色依舊是淡定的,“你不是他對手。”

“誰說的?”公子舒夜冷笑。

“鼎劍候。”長孫斯遠淡淡回答。

公子舒夜忽地怔住,看著這個沒有表情的男子:“墨香?”

“是的。在大變來臨之前,候爺曾冷靜的全盤估計過形勢。”長孫斯遠微微點頭,“候爺早知道明教會徹底卷入帝都政局,他也估量過、除了那一個人,當世無人能是山中老人的對手——所以,我一早就按照他的計劃、親自去苗疆請了那個人來。”

說到這裏的時候,長孫斯遠輕輕擡手,推開了身側的窗子:“你看。”

公子舒夜的眼神定住了,穿過窗子,看到了遊廊上靜靜佇立的一襲白衣。那個人不知何時進入探丸郎最秘密據點,正將手放在左肩上,輕輕揉著。淡淡的天光照在他身上,讓這個人顯得有些不真實,恍如一夢。

“風涯……風涯大祭司!”他脫口低呼出來,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