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十三、辟天(第6/13頁)


劇烈的痛感迎面襲來,將他擊倒,甚至蓋過了身體上拆骨換膚般的痛。

他在含光殿破碎的庭院裏跪了良久,一直到外面刀兵喧嘩,無數士兵列隊將他重重包圍,刀槍長矛如林般對準他後心,他才回過了神,重新擡起了眼睛。

看著三軍將士重重逼來,他卻沒有拔劍迎戰,反而俯下身,用顫抖的手開始挖掘地面。

堅硬石地在他手下軟弱如腐土,轉瞬便挖了三尺見方的坑。他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捧起光劍,將銀白色的圓筒放入了土裏,死死埋住,不再看一眼——是的,他已然不配再持有它……所以,不如就在這裏埋葬了這把劍,斬斷與“那個人”之間的最後一絲聯系,就像親手埋葬掉自己的過去一樣!

不,不,師父……我願成魔!我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我要顛覆這天地,懲罰那些罪人,要用血來洗凈這肮臟的世界!

所以……原諒我,背棄了一切。

他頹然將手捶在劍冢上,側過了頭去,全身微微發抖,眼角有一行淚水無聲劃下——那也是作為“人”的他,落下的最後一滴淚。

雲煥對著劍冢深深叩首,然後站了起來,發出了一聲大笑,霍然轉頭:“都來吧!”

所有包圍他的戰士都怔住,眼睜睜地看著他做的這一切:在生死交關的時刻,他卻居然放棄了自己的劍?他準備手無寸鐵的和帝國三軍搏鬥麽?

季航心裏一陣激動:對方如此托大,正是一舉立功的好機會!

“第一列隊,攻擊!”他毫不猶豫地發出了指令,眼神雪亮。

雲煥冷笑著站了起來,看向鐵桶一樣的包圍圈,眼眸逐漸轉成金色——體內那種血液又重新翻湧起來,一個聲音在呼喚著,要他去報復一切、毀滅一切,掃除所有對他不利的人,從此天下無人再敢不俯首於前!

去吧……去吧!毀滅你想要毀滅的一切!

因為,你是破軍——象征著殺戮和毀滅的星辰!

破軍少將仿佛殺神附體,輾轉於槍林劍雨中,口裏發出長長的冷笑。他甚至不需要用任何兵器,只是往長槍短劍裏掠去,隨手一握,那些刀兵就如雪般在他手掌裏悄然消失,連同著握劍的戰士——甚至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這樣被徹底的“消融”。

“第一列隊退後。紅衣大炮上前!”看到對方可怖的殺傷力,季航立刻調整了指令,然而聲音已經開始顫抖,“開火!立即開火!”

雲煥在萬軍中頓住了腳步,回首看向了那黑洞洞的炮口,忽然露出一絲饒有興趣的微笑——這東西有點意思……正好檢驗一下自己到底獲得了多大的力量。

紅衣大炮已點燃,一瞬間,整個炮身往後劇烈一挫,炮膛裏發出腥紅的光。威力巨大的炸藥在刹那爆炸,帶著破滅一切的氣勢,呼嘯而出!硝煙彌漫粉塵飛揚,巨大的聲音震裂了三丈之內所有士兵的耳膜,血從耳道中沁了出來——

然而,硝煙還未散去,所有戰士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雲煥少將依然站在原地,神色不動,只是微微擡起了一只手——而那枚剛出膛的赤紅色炮彈,就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冰封、凝在他身側不到一丈之處!

所有帝國戰士驚呆在原地,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那枚炮彈在夜風裏逐漸冷卻,在虛空中一分一分的慢慢消失。

不,那不是消失,而是一種“破壞”之後的“消弭”——就仿佛有無形的黑洞忽然打開,將這個世界裏的物體逐漸蠶食、吞噬,仿佛它從來不曾在這個時空裏存在過。

“天……這、這是什麽?”季航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地喃喃,目眩神迷。

這、這還是人麽?還是人應該具有的力量麽?

簡直是魔鬼……簡直是魔鬼!太強大了……這狂風一樣的力量,簡直可以毀滅一切,淩厲得讓人不敢對視!這個雲荒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難怪連巫彭元帥都被殺了!

季航怔怔看著萬軍中傲然獨立的男人,一瞬間失神。

雲煥冷然看向人群中的指揮者,金色的光在指尖再度凝聚,準備在一擊之間滅其首領——就在他出手的刹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季航忽然一屈膝,跪了下來!

“雲少將,”他低下了頭,“請容許我臣服於您!”

雲煥有些意外地頓手,冷然看向這個人:“臣服?為什麽?”

“因為力量。”季航擡起頭看著他——冷月下的人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光,恍如神袛,強大而冷酷。季航眼裏流露出一種光,喃喃:“我…我也是平民出身,知道在這個帝都生存的艱難,所以不得不低頭忍受,依附於擁有力量的人——破軍少將,這種滋味……你也是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