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十二、魔誕(第6/10頁)



“不!不!”她終於無法忍受地叫了出來,握著劍從地上踉踉蹌蹌地站起,不顧一切地逃離了這個充滿血腥味的神殿——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這一切,必須要來一個了結!怎麽會變成這樣……怎麽會變成這樣!他們一家本來應該是高高在上的,如果不是哥哥,一切本來都會很好。

她的哥哥……簡直不是人!他是一頭嗜血的野獸!

廊道裏沒有燈,只有黯淡的血紅色光映照著少女狂奔的身形。雲焰咬著嘴唇朝著廂房跑去,手裏緊握著那把劍,眼裏漸漸流露出某種可怕的光——是的……那個殘廢了的家夥就躺在裏面,筋脈盡斷動彈不能。只要能殺了他……殺了那個不祥的災星……

她眼裏開始露出瘋狂的神色,嘴唇被咬破了,一行殷紅的血爬上雪白的面頰。

在側廂門外,雲焰停頓了一下,然而迅速下了最後的決心,雙手握劍沖了進去,直奔那張病榻。然而門移開,她忽然尖叫了一聲,頓住了腳——廂房的地上居然匍匐著一個人,正在拖著沉重的身體、掙紮著一寸一寸的往外挪動!

“哥哥!”她失聲驚叫起來,看清楚了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連連倒退——他、他怎麽出來了?四肢全部已經殘廢,他是怎麽從那張床上下來的!

然而雲煥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只是咬著牙不顧一切地往外“挪”著,嘴裏居然還緊緊咬著那把光劍,眼神裏透露出某種末路的瘋狂——他用額頭和肩膀抵著廊道的地面,一分一分往前挪動。

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哥哥?”雲焰驀然覺得心驚,下意識地握緊了劍——這、這還是她哥哥麽?為何他的眼神變得從未有過的陌生,陌生到讓她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心寒齒冷、恐懼不安?

雲煥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拖著殘廢的身體到了廊邊,擡頭看著月夜,劇烈地喘息——顯然體力已經消耗殆盡,他甚至沒有力氣走下台階,身子一傾,就這樣沉重地滾落到了庭院裏,全身沐浴在月光下。

今夜的月光,是血紅色的。

雲煥擡起頭,看了頭頂籠罩的血紅色結界一眼,眼神忽然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他認得出!那都是血,用至親之血鑄成的結界!

“不——!”從殘廢之人的咽喉裏,陡然吐出了困獸一樣的嘶喊!

雲煥忽然回頭,冷冷地看著提劍前來的妹妹,聲音低而冷:“雲焰,你是來殺我的麽?”

畢竟年幼,雲焰只驚得說不出話,居然忘了否認。

“哈,哈哈……”雲煥仿佛只看了一眼便已經看透了她,喉中吐出接二連三的冷笑——看吧,這就是他在世上僅剩的血親!和他流著同樣血的妹妹、居然在最後的關頭提著劍趕來,準備用他的人頭來向巫彭換取榮華富貴!

哈哈哈哈……他胸臆裏吐出無聲的狂笑,只覺得徹骨的冰冷。

“破軍,你願意獻出一切,成為魔的第三個祭品麽?

“把你的身心和靈魂祭獻給我,我將給予你毀天滅地的力量!

“但,你也將永墜魔道,萬劫不復!”

“你願意這樣活下來麽?

“還是,甘心就這樣的死去?”

——那個聲音又在心底響起來了。這一次,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強烈誘惑。

雲焰定下神來,看著月下殘廢的哥哥。知道自己意圖已被識破,必須及早下手,她咬了咬牙,準備上前動手。但不等她揮劍砍下去,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

“是!是!我願意!”

血紅色的月亮下,那個滿身繃帶的人對著天空狂喊了一聲,舉起了筋脈盡斷的雙臂。那種姿式極其詭異,仿佛在邀請著什麽、卻又仿佛是祭獻一切——在吐出那句話的同時,黑暗的天幕裏忽然劈下了一道金色的雷電,撕裂夜幕,正正擊中他的頭頂!

在雲焰的驚呼聲裏,雲煥的身體忽然發生了極其可怕的變化,有金色的火焰從他身體裏猛烈燃燒起來,將整個人由內而外的包圍!火焰熊熊燃燒,將包圍著的人轉瞬焚為灰燼。

雲焰失聲驚呼——他、他這是在幹什麽?他死了麽?然而,不等她回過神,眼前的金色火焰忽然熄滅了。整個庭院裏寂無人聲,只有血紅色的月光淡淡灑下,仿佛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唯一特別的,就是庭院內重新顯露出來的人形。

令她驚駭的是,她的哥哥居然在烈焰中完好無損地活了下來,在閃電散去後,依然靜靜地伏在地上,保持著雙手舉向天空的姿態——他身上的所有綁帶在一瞬居然被火焚燒殆盡,但是卻有無數的金色紋章,仿佛活了一樣迅速蔓延著,正在覆蓋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