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十、拯救(第6/11頁)



“飛廉公子?”門後有人壓低了聲音,驚喜異常,“是你來了麽?”

冶胄疲憊地開門出來,一眼看到了月下等候已久的人,不由驚喜萬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雲煥那家夥,居然真的還有你這樣的朋友?”

飛廉苦笑:“說吧,到底還有什麽法子可以救他?”

“跟我來吧,飛廉公子!”

帝都的夜降臨了,匠作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鐵城寂無人聲,只有迦樓羅靜靜停棲在一望無際的石坪上,金色的雙翅上披著月光,寒冷而孤寂。

艙室裏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一絲一毫的人聲,只有什麽東西簌簌落下的聲音。

“雲、雲少將……”空無一人的艙室內,有模糊的低語響起,宛如一個孤魂在夜裏遊蕩,發出不甘的低吟,淒楚而絕望,“誰…誰來……救救他——幫我、幫我…救救他……只要能救他…無論怎樣都……”

無數的珍珠在黑暗裏滾落地面,一粒一粒如同星辰般閃爍。

隨著艙室內金座上那個人的低語,整個迦樓羅發出了一陣陣的顫抖,仿佛一顆心臟反復地抽緊。在那樣強烈的念力之下,巨大的翅膀發出了震動,仿佛是軀殼想回應靈魂裏的這種請求,掙紮著想沖上九霄。

然而,無論如何掙紮,迦樓羅還是停在那裏一動不能動——沒有如意珠作為力量的來源,光靠著傀儡一個人微弱的念力,根本無法讓這個可怕的機械真正飛起來!

“誰來……誰來幫幫我……”無助而絕望的聲音在黑暗裏蔓延,漸漸嘶啞——幫幫我啊……否則…他會死……少將和他的姐姐,會死在那個銅墻鐵壁後的禁城裏!

顱腦裏密密麻麻插入了金針,瀟發出激烈的喘息,感覺自己的所有思維都被釘死。然而,她還是極力地掙紮,不想舍棄那些腦海裏固有的記憶,成為徹頭徹尾的殺人工具。不能忘……不能忘!即便是那樣痛苦,也不能就此忘記……因為在其中,也依稀夾雜著微弱的暖意。

多少年前的回憶,忽然在那一刹席卷而來。

“瀟,在面對敵人的時候,我是無法再回頭看的——所以,我要你站在我背後。”

將沒有接受過傀儡蟲控制的她帶入征天軍團時,他那樣對自己說,眼角卻是睥睨著那一群竊竊私語的同僚——那群蠢材一定又在議論紛紛吧?因為他竟然選擇沒有受傀儡蟲控制的鮫人當搭档,何況這個鮫人、又身負著屢次背叛惡名。

——征天軍團建立後的七十多年來,還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

“是。”她靜默地跪了下去。

“我允許你保留自己的意志,所以,作為‘活的兵器’,你也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的戰鬥方式。”他低聲對她說——那是一個契約的建立。

那一天,他對她提出了三個要求——

“瀟,我希望你能證明你的能力。你必須要遠遠勝過那些沒有思想的傀儡——只有這樣,站在這裏的蠢材們才會對我今日的決定閉嘴,知道麽?”

“是。”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很好。”身穿銀黑兩色軍服的年輕軍人露出了贊許的神色,微微點頭。

“不過,我並不需要你證明你的忠誠。”他忽地轉了語氣,薄唇邊露出冷冷的笑,提出第二個要求,“既然我允許你保留了自己的意志,自然同樣允許你保留了‘背叛’的權力——瀟,如果不能忍受的話,盡管背叛我。”

“不。”她緊閉嘴唇,吐出了一個字。

他頓了一頓,審視似地看著她的表情,似乎在思索她是否言不由衷。

“如果,某一日我遇到了更強的對手,戰死了的話——你就自己逃吧!”沉默片刻,他又開口,這一次唇邊沒有譏誚的笑,嚴肅而冷漠,“別學那些沒腦子的傀儡,非要和那些機器共存亡——那樣不值得。”

“不!”她霍然擡起了頭,深綠的眼睛裏閃過了光芒,陡然提高了聲音——這個字清晰地傳入了大堂上的每一個軍官之耳,引得無數目光好奇地投射過來。

“這是命令!”他蹙眉,低喝。

“您說過我可以保留自己的意志,”她擡頭看著他,決然反駁著“主人”的命令,“那麽,瀟自然可以選擇聽或者不聽,不是麽?”

“……”他一瞬間沉默了下去。

沉默中,周圍傳來竊竊的笑聲,交頭接耳的議論——

“看哪,第一天就敢對主人說‘不’呢!”

“雲煥那小子那麽囂張,將來一定會死在這個鮫人手上……走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