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十、拯救(第5/11頁)



“雲煥,是我同門師弟。”終於,白瓔開口了。

“但他是滄流帝國的軍人。”蘇摩冷冷回答,。

白瓔不再說話,只是低下頭看著手裏的光劍——銀白色的劍柄上刻著劍聖一門的表記,小小的星辰正在閃著光,標示著她當代劍聖的身份。劍聖門下千百年來同氣聯枝,守望相助。而如今,她卻要眼睜睜地看著同門陷入絕境?

蘇摩轉過眼看著她,冷誚:“你不會想去救他吧?”

白瓔低頭,默不作聲。她和那個同門師弟只是陌路,百年來也只得在師父靈前的一面之緣,此外的所有時間裏,他們便是為了各自國家而戰的對手了——然而一想起在古墓中,那個冷酷軍人埋首水中無聲慟哭的模樣,想起他是用怎樣的眼神仰望著死去的師父,她只覺心底有波濤翻湧。

那深藏的感情仿佛熾熱的地火,幾乎可以洞穿大地般堅厚的巖石,卻又是如此絕望和無助——時間和空間匯成了一條巨大的河流,將他們阻隔。因為不知道如何表達,所以從不開口;也從未真正的明白、到底自己在奢望著怎樣一個結局。

於是,就在寂靜的暗湧中,隱忍了一生。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是如此深切地理解了自己這個同門師弟。難道此刻,她卻要在咫尺的距離內,眼睜睜地看著那羽白鷹折翅而墜?

“不。”然而沉默許久,她終於還是掙紮著做出了最後的回答,聲音冷定——

“我必須,先去做完要做的事情。”

暮色初起的時分,飛廉回到了府邸上,看到碧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餓了麽?”她沒有問他白日去了哪裏,只是溫柔地遞過了筷子,“吃吧。”

“好豐盛啊,今天怎麽有時間大展手段了?”他坐在桌前,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十八道菜肴,失笑,“今天難道是什麽節日不成?”

碧微微笑了笑:“不是。只是想著你這幾日太過勞頓,想給你補補身子。”

她的笑容裏隱約帶著某種淒涼,然而坐在身側的人沒有發覺。飛廉滿心喜悅地舉筷,一邊吃一邊誇獎。吃了幾筷,忽地感覺席間冷清許多,想起少了哪一個人,不由隱約有些不安:“碧,我今天出去找了一天,還是沒有晶晶的消息……我怕是……”

“不會有事。”碧微笑著,夾了一筷子翡翠魚到他碗裏,柔聲安慰,“那麽一個小孩子,與世無爭的,又不比雲家姐弟——誰會把她怎樣呢?”

她巧妙地把話題帶開,飛廉果然就憂心忡忡地擡頭看了看含光殿方向,擔憂起另一件事起來:“是啊……含光殿那邊,看來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唉,如果再不找出一個方法來救他,雲家就真的死定了啊……”

碧無語,只是沉默地替他倒了一杯酒——對於雲家,她向來甚少有好感,此刻也不想勉強自己說什麽。飛廉沒有喝,只是看著滿桌佳肴,出了一會神。

“碧,我出去有點事,”他霍然長身而起,“你自己吃吧。”

“嗯?”碧有些吃驚——難道,又是要去找人商量如何營救雲煥麽?她想勸阻,卻不知從何開口。飛廉走到門邊,頓住了腳步:“對了……今晚我可能不回來了,你先休息吧。”

碧看著他,仿佛想看出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的貴公子到底做了一個什麽決定,然而飛廉並未再解釋一句話,抓起披風和佩劍,沖進了夜色,隨即消失。她松了一口氣,裝頹然坐下,看著琳瑯滿目的菜肴出神。

居然……連最後的一餐,都無法在一起好好的吃完麽?

她的手茫然地垂下,袖子裏,十只銀戒發出細小的聲音,冰冷而微弱。是了……今夜,她也要去做一件大事——幸虧飛廉有事走開了,否則,還要如往日那樣在他酒裏下藥,令他一覺睡到天亮,不至於半夜醒來拆穿她的身份。

今夜,必須要開始行動了……

已經快六年了啊……飛廉,我們之間的緣分,終於是到頭了。

在城門關閉前,飛廉終於趕到了鐵城。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整個帝都籠罩在深秋的寒氣裏,大街上寂無人聲。他怕引起值夜之人的注意,便繞到了僻靜的小巷裏,站在斷金坊後門的陰影裏等待。

叮咚的打鐵聲還在不斷傳來。想來匠作們還在勞作,冶胄一時間還脫不得身。

如今雲荒全境戰雲籠罩,各處不停有騷亂和起義,帝國需要出動大量的軍隊,所以,連鐵城的匠作們也不得休息,每日埋頭加班加點的打造武器吧?

一直等了一個時辰,直到新月升上了天際,他才聽到門悄無聲息打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