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九章 天涯何年

韋玄子出聲了。

院內倏然一靜,而所有人的眼光,齊刷刷匯聚一處,看向那個曾經的守陵弟子。

無咎愣在原地,似乎顯得很慌亂,然後欠了欠身子,遲遲疑疑道:“在下獨自一人,當然難以敵眾……”

韋玄子站在正屋的門廊下,一手背負,一手拈須,漠然的臉色令人捉摸不透。

院內的眾人,神情各異。

韋春花伸手撩起鬢角的白發,鼻子裏發出威嚴的冷哼。

韋山子抱起臂膀,回首看向身旁的師妹。

韋秋蘭隨即還了一個仰慕的眼神。

韋柏皺著眉頭,面無表情。

韋合獨自躲在院門的台階上,見無師弟的言行舉止有些反常,他不禁疑惑起來,卻又猜不明白。

而無咎稍稍一頓,突然挺直腰身,提高嗓門,一字一頓,大聲道:“不過,有韋柏師叔的諄諄教誨,有韋管事的全力相助,山莊弟子縱然猖狂,又奈我何!”

韋合聽得清楚,禁不住贊道:“哎呀,正是如此,若非我……”

察覺失態,他慌忙伸手捂嘴而一縮腦袋。

韋柏卻不失時機上前兩步,沖著韋玄子拱手道:“這小輩雖然口無遮攔,而方才所言確實不假,弟子若非妥為交代,也難以分身前往陰康島迎接師伯。而弟子潛伏於陰康島的臨水苑,著實用心良苦。事發之後亦曾稟明,無非有人嫁禍罷了。至於能否挑唆得逞,應在師伯的掌握之中!”他說到此處,指向無咎:“他從海上而來,與山莊並無糾葛,而擅離職守之過,弟子必當予以嚴懲。師伯……”

這位韋柏師叔,竟替無咎求情。

韋玄子漠然如舊,深邃的眼光沖著無咎打量不停。少頃,他淡淡說道:“不必了,命他參與兩家的比試便可。若他獲勝,既往不咎!”話到此處,他突然又道:“小輩,可知緣由?”不等回應,他轉身走進屋子,“啪”的關上屋門,而話語聲依然未絕:“一個敬重天地神明的人,絕非大惡之人……”

“師伯——”

韋春花只覺得師伯的話語過於高深,還想追問,旋即又猛一擺手:“散了、散了——”卻轉身走到無咎的面前,帶著嚴厲的神情低聲叱道:“小輩,你若心存不軌,老身饒不了你,哼!”

緊接著又是一人到了面前,同樣是壓低嗓門告誡道:“小子,以後休得胡說八道!且將死魚爛蝦扔了,即日起,你與韋合輪番看守院門……”

韋春花與韋柏相繼離去,庭院的眾人也各自回屋,籠罩院子的禁制隨之消失,再次有人搖搖晃晃走到身旁。

“無師弟善於應變,與我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啊……”

“一塊靈石,將死魚扔了,明日起,你我輪番看守院門!”

無咎擡手拋出一塊靈石,轉身走向自己的小屋。

“哎,師叔吩咐,即日起……”

韋合還想嚴詞駁斥,看著手中的靈石,旋即作罷,又忍不住抱怨道:“你出海抓魚,為何我不知道……”

“本人外出之時,韋管事尚在入定,故而未曾打擾,於是虛掩屋門,稍加禁制,以便及時知曉。咦,你又踢門了,否禁制怎會有變?”

“無師弟,我並非粗俗野蠻之輩,踢你屋門作甚……”

無咎走到小屋門前,回頭質問。

韋合矢口否認,卷起地上的死魚,打開院門跑了出去。

“此乃老身所為,本想看看你如何返回,誰料你倒是精明……”

韋春花竟然隨後走了過來,這女子雖然清瘦,且鬢發斑白,而一雙眼神卻是極為淩厲。

無咎也不多說:“哦,春花前輩若是喜歡此處,本人陪著韋管事露宿便是!”

“老身自有住處,哼……”

韋春花哼了聲,擡手解除了小屋的禁制。

無咎拱手道謝,踏入小屋,而後又探出頭來,佯作邀請道:“春花前輩,願否進屋指教一二?”

“放肆!”

韋春花依然站在門前,陰沉的臉色透著幾分疑慮,恰見一張年輕的面孔帶著隱隱的壞笑,她不禁兩眼一瞪:“如此狹窄逼仄的所在,你讓老身如何指教於你?竟敢戲弄長輩……”

屋門“咣當”關閉。

韋春花拂袖走開,猶自怒聲不絕:“老身不會看錯人,尤其是男人,且拭目以待,那必然是個壞東西……”

無咎站在屋內,嘴角掛著苦笑。

差點忘了,老婦人也是女人,一不留神,成了調戲她的壞東西。

真的不敢啊,一時口誤而已。

無咎看著熟悉的小屋,察覺四周陌生的禁制依然存在。他又打出幾層禁制,並封住了屋門,這才施施然坐下,然後長長舒了口氣。

從陽邑島返回的時候,便知道不妙,於是在海上抓了幾條海魚,想好了借口,這才光明正大而來。而外出之前,早有防備,否則以韋合的修為,根本踢不破小屋的禁制。果不其然,韋家已抵達無極島,卻無端走失一位弟子,難免要為此大動幹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