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孤鴻逐風

……

逃往何方?

不知道。

總之要遠離部洲。

一道淡淡光芒,穿過濃重的夜色,直奔天邊而去。

多年不曾這般的匆忙,如今再次疲於亡命。

他無暇多想,只管不惜余力往前飛馳。漸漸的法力不濟,漸漸的神志不清,卻兀自咬牙強撐,不敢稍有停歇。

也不知道河葉追到何處,更不知黑暗中埋藏多少殺機。

他只知道,法力即將枯竭,修為即將耗盡,但有意外,他必死無疑。

他還知道,除了一路高飛,再無選擇,便像是一只孤鴻,哪怕粉身碎骨,也要魂系長風,夢歸天穹……

不知覺間,彎月高懸。

但見蒼茫的天穹之下,海浪起伏,萬波生輝,濤聲隱隱。

嗯,已然來到了大海之中。

也就是說,經過接連不斷的飛遁,已遠離了部洲,遠離了血腥的爭鬥。

前方似有海島孤懸,還有一片沙灘。

淡淡的光芒,裹著疲憊的身影,從夜空中急沖而下,“砰”的濺起好大一片海沙……

……

下雨了?

像是那年那夜的雨,帶著五月的濕潤,風華谷的清涼,透過婆娑的樹梢,悄悄潛入一場祠堂的春夢之中。依稀仿佛,還有款款裊裊的人兒在默默凝望。或者又是蠻荒的雨季,一行九人穿行在深山密林之間……

有些憋悶?

不是雨季的憋悶,而是口鼻透不過氣來。便好似在南冥海的千丈“龍眼”之中,數不清的飛蠹,從四面八方撲來。那要命的東西,害人不淺,卻如星辰點點,源源不竭……

漫天星辰?

猶還記得,西泠湖上寒煙起,一夜星雨落花。不,應該是劍虹當空舞,飛馬嘯長風;或九星聚天煞,風雪逆乾坤……

雪?

許久了,不見飄雪。卻難忘,邊關號角鳴,寒雪照鐵衣;卻難忘,玉山雪茫茫,長弓破天宇;卻難忘,白雪葬紅塵,空谷草木深……

草木深,又回到了莽荒叢林之中?

獸性瘋狂,殺戮兇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有人化為屍骸,陪葬這片沃土;有人大徹大悟,自封為神;還有人繼續亡命天涯,卻不知路在何方,但覺光亮刺目……

天晴了?

白雲飄飄,日光明媚。浪濤拍岸,海風陣陣……

咦,還活著呢?

……

這是大海深處的一座孤島,裏許方圓,草木稀疏,頗顯荒涼。而便是如此荒涼地方,卻從海邊的沙灘上慢慢爬出一道人影。許是摔得太重,栽落太狠,又或時隔太久,他竟被深深埋入海沙。所幸並非肉體凡胎,尚不至於憋悶送命。

一夢又千年,仙鄉是何處呀?

無咎從沙灘中露出半截身子,神色稍稍茫然。少頃,恍然點頭。隨即手腳用力,爬了起來,走了兩步,步履倒也穩健。

他低頭打量,咧嘴慘兮兮一笑。

曾經的白衫,早已破爛不堪,裸露的四肢,沾滿了細沙。即使一頭濕漉漉的亂發,也透著海水的腥味。如此模樣,落魄而又狼狽。

不過,隨著心念轉動,神識尚在,修為並未喪失,只是……

無咎內視修為,雙眉淺鎖。

曾經的築基九層的境界,如今變成了築基的五層。周身的法力,卻僅有羽士的三、四層。而境界猶在跌落,所恢復的法力也就此止步不前。

毋庸置疑,再這般下去,多年來辛苦恢復的境界與修為,終將喪失殆盡……

海風勁吹,涼爽陣陣。

無咎卻是心頭發冷,微微打了個寒顫。他轉身走到海島的礁石上,慢慢坐了下來,擡眼遠眺四方,然後又繼續憂心忡忡。

這是大海深處一座孤島,應該遠離部洲,也遠離了馮田的算計,擺脫了河葉的追殺。

而在此處昏迷了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記不清楚了。

只記得,遭到馮田暗算的那一刻,頗為驚愕,雖然故作鎮定,卻無時無刻不在檢視體內的修為,指望著找出緣由,以便加以應對。想不到竟是被迫種下的精血魂誓,禁錮了識海。識海,乃泥丸所在,神控三元,一旦加以禁錮,整個人便如行屍走肉。精血魂誓的可怕之處,由此可想而知。於是急忙內視,果然在識海深處有所發現。意外的是,識海沒有完全禁錮。並非僥幸,而是在瑞祥施展魂誓之術的時候,自己以神洲萬靈谷的煉魂之術加以阻擋。雖未避免災禍,而魂誓之威卻為之減半。

但有轉機,豈肯束手待斃。

於是一邊與馮田周旋,一邊暗中嘗試著施展萬靈谷的煉魂之術,以及《天窮訣》。

萬靈谷的煉魂之術,能夠淬煉神識,強化命魂,或能籍此擺脫魂誓的束縛也未可知。

《天窮訣》,乃是無意中得到的一篇法訣,與《神武訣》相仿,能夠強行提升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