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禍福相依

……

許是年代久遠的緣故,堆積的白骨,發著瑩瑩的光,照得四周朦朦朧朧。借助目力與神識,上下左右倒也看得清楚。

山洞有著兩丈粗細,十余丈深。像口井,卻沒有井水,只有厚厚一層白骨,透著莫名的惡臭。而一堆獸皮與淩亂的毛發之上,掛著一具血淋淋的遺骸,應該是青鸞吞噬所留,更添幾分陰森的景象而叫人毛骨悚然。

而洞口的盡頭,依然石屑紛飛。那兩、三尺的縫隙,大了一圈,尖嘴利爪猶在瘋狂,還有嘶鳴咆哮聲不斷……

無咎坐在白骨堆中,昂頭仰望。即便石屑濺落,他兀自瞪著雙眼而神情苦澀。

雖說暫且躲過一劫,卻掉進了一個封死的山洞,便仿佛困入囚籠,再也無路可逃。尤其是眼睜睜看著死亡的步步臨近,簡直就是一種更為痛苦的折磨啊!

一旦那頭青鸞沖進來,瘋狂之下,只怕骨頭也剩不了,它勢必要將自己撕成粉碎,扯成渣渣……

於是乎,山洞的兩端,一人昂著腦袋,滿臉的痛楚與絕望;一鳥在拼命撕扯洞口,鐵爪在石頭上濺出陣陣的火星,它只想鉆進來,為它的幼子報仇。

如此對峙,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

那兩、三尺的洞口縫隙,變成四、五尺,卻還是容不下大鳥的身軀。它似乎累了,終於停了下來,卻將半個鳥頭伸進洞口,沖著下方久久凝視,然後慢慢退出,隨即掀起一陣風聲而再也沒有了動靜。

無咎已是滿頭滿臉的石屑,兀自木雕泥塑一般昂著腦袋。少頃,他終於眨巴眼皮而悄悄喘了口氣。

不過是半個時辰而已,卻好像幾日幾夜那般的漫長。分明就在等死,偏偏又無可奈何,從未有過的痛苦煎熬,真的叫人難以消受啊!

惡鳥走了?

洞口狹窄,巖石堅硬,任憑它兇殘,一時片刻還是鉆不進來。嘿,豈非是說,本人眼下已是性命無憂了?

無咎咧開嘴角,臉上的石屑簌簌落下。他急忙伸手撲打灰塵,已是禁不住面帶笑容。而他才想起身,又兩眼狐疑而神色郁悶。

那頭惡鳥,乃是通靈的異獸,它會不會虛晃一槍,隨後再卷土重來吧?還有洞壁光滑,難以攀爬,想要出去,好像並不容易……

嗯,不急、不急啊!

且等候幾日,靜觀其變,探明虛實,再設法逃出此地也為時不晚!

無咎有了計較,眼光落在四周。

既然要在山洞內待上幾日,便要有個躺臥的地方,如此坐在白骨堆中,真的很不舒適。

無咎站起身來,一陣呲牙咧嘴。渾身上下都疼,且遍體血跡。雙腿以及腰腹之上,皮肉翻卷而慘不忍睹。雙臂之上,幾個血窟窿更是觸目驚心。

唉,慘啊!

那頭青鸞,真是兇狠,若非為了抓捕活食來哺育幼子,只怕早已死在它的鐵爪之下。如今雖然疼痛難耐,所幸傷勢並無大礙,只是耗盡了力氣,還須慢慢恢復。

唉,累啊!

人這輩子,不僅要面對同類的暗算,禽獸的獵殺,還要與天鬥、與地鬥。非如此,而不得以行走世間。過活一生,真的很艱難!

無咎一邊唏噓著,一邊動手搬開身下的白骨。被他砸了一下,多半白骨斷裂粉碎。少頃,他終於收拾出一個立足之地,這才帶著滿身的疲憊,慢慢坐下。還是屁股著地舒坦,穩當踏實。而四周的白骨,足有幾尺高。他坐在其中,像是白骨掩埋,卻又腦袋搖晃,倒也怡然自得。

不管那頭鳥兒有沒有離開,我且養足精神。它有本事便進來啊,彼此不妨好好座談一番。讓它說說青鸞一族的飛行神通,或是育兒體會也成。我呢,便交流一下為人之道,畜生,聽得懂嗎……

無咎自我安慰著,而回想著之前的驚慌失措,又咧嘴一笑,落魄中帶著幾分無奈的自嘲。而他尚未閉上眼睛,卻又忽然神色一動,隨即伸出手來,從身旁的白骨縫隙中撿起一物。

是個納物的戒子,沒有神識印記,裏面的東西一覽無余……

無咎的兩眼一亮,急忙舉起戒子搖晃。

“嘩啦——”

面前掉落一堆東西,有玉簡,有玉瓶,有玉牌,有玉符,有符箓,有衣物,還有幾塊亮晶晶的小石頭。

哎呦,只顧著面對那頭惡鳥,且又驚又嚇,根本無暇他顧,如今突然想起來了。此處既為秘境,又何來的人類骸骨?分明就是慘遭獵殺的修士所留,遺下納物戒子、或是法寶,也在情理之中啊……

無咎想到此處,沖著幾塊閃亮的小石頭瞪了一眼,眼光中不無貪婪,又神色曖昧而變幻莫名。而他再也顧不得查看面前之物,急忙趴下身子,竭力驅使他微弱的神識。少頃,他伸出雙手,又掏又摸,又拉又扯,四周的白骨上下折騰,發出一聲聲“咯吱”的動靜。而他渾然不顧,兀自尋覓。片刻之後,這才坐直身子,捧著雙手,已是咧著嘴角而“嘿嘿”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