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性要塞

……

虎尾峽。

峽谷的出口,堵滿了大車。

大車首尾相接,前後三道,彼此相隔丈余,在谷口外擺出了一個防禦的陣勢。

峽谷之中,則用土塊、石塊壘砌成一人多高的圍墻。當間只留下一道縫隙,僅供一人一馬穿行。再往後則是兩百多兵士,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要麽烤著篝火,要麽躲在避風處歇息,卻刀槍在手,顯然是不敢有所懈怠。

峽谷兩側土山的半山腰,多出了一個個土坑。眾多兵士蜷在其中,熟睡的鼾聲在寒風中時斷時續。

破陣營的兄弟們連日行軍,早已是疲憊不堪,既然前方的戰事與己無關,且軍功也沒了指望,幹脆不再多想,那就趁機睡覺吧!

在峽谷西側的土山背後,同樣是蜷縮著一個個身影。

無咎在土坑裏半斜半倚,整個人埋在戰袍裏,耷拉著眼皮,昏昏欲睡的模樣。

旁邊的不遠處,祁散人閉目靜坐。其身為隨營的供奉,倒也無須刻意。他身外罩著一層無形的法力,渾然是風寒不侵而與眾不同。

左右兩側的山坡上則是寶鋒、刀旗以及各自手下的兵士,數十人東倒西歪擠在背風處、或是褥子下,相互取暖禦寒。

此時,寒夜漸去,天光欲曉。

寶鋒掀開身上的褥子,一陣灰塵隨風眯眼,他撲打幾下爬了起來,順著山坡到了山頂,待打過尿戰,解了內急,折身返回,大聲喊道:“刀旗,讓兄弟們換更……”

換更也就是換防,七八百兵士輪流看守山頭。不然這般在寒風中挨凍,誰也受不了。而他與幾位兄弟則是陪著無咎與祁散人繼續守在山上,以免意外而應對不及。

刀旗應了一聲,沖著近前的一堆躺臥的人影擡腳踢去。

數十個兵士相繼起身溜下山坡返回帳篷,片刻之後,山下篝火點燃,接著又是數十個兵士抱著刀槍揉著睡眼爬了上來。與此同時,峽谷東側的土山上也是人影晃動。馬戰鐵與呂三在對面值守,同樣在催促著兄弟們換防。

寶鋒“撲通”坐下,急忙扯起褥子蓋在身上,他臉上胡須上蒙了一層灰塵,像個土人,猶自哆哆嗦嗦啐道:“已然開春雪融,還是如此寒冷。娘哩,凍死個人!”

刀旗擠了過來,嘴裏噴著寒霧:“昨日少典殿下與姬魃殿下合兵一處,想必今日便該攻下始南城。此戰過罷,還是回家守著婆娘孩子安逸,苦點窮點沒啥……”

寶鋒深有感觸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士難免陣前亡。如此征戰十數年,兄弟們也都倦了,雖也想建功立業,奈何富貴難求啊!”

祁散人忽而睜開雙眼,悠悠說道:“富貴由命天注定,心高必然誤君行,回首看破紅塵路,雲開日出見光明。”

這話高深莫測,至少一般人聽不懂!

兄弟倆沒想驚擾祁散人,急忙支起身子便要請教。

而老道卻是無意分說,就地站起轉身走向山頂。好像是光明在即,只等他登高相迎。

無咎依舊是縮在披風裏,眼皮也不擡一下:“哼!老道故作玄虛,不必理會……”而他才將安慰了一句,猛然睜開了雙眼,接著一抖戰袍長身而起,並順手抓過黑劍,擡腳走向山頂。

寶鋒與刀旗不明所以,也慌忙掀開褥子跟了過去。

山頂之上,寒風撲面。一抹晨曦若隱若現,而天穹四周依然晦暗朦朧。遠近土山丘陵上的積雪在晨色中泛著片片的慘白,便像是一塊塊的疤痕橫陳在天地間。或也悲愴與淒涼,奈何春色總在風雨後。

“老道,你再說一遍。”

無咎走到祁散人的身旁,無暇他顧,只將神識竭力投向遠方,三十裏內除了荒涼之外什麽都不曾發現。

祁散人拈著胡須,輕描淡寫道:“本道的修為雖然不比往日,而想要看出百裏之遠卻也不難。”

寶鋒與刀旗出現在山頂之上,各自搓著雙手好奇道:“祁先生、公子,究竟出了何事?”

無咎將黑劍插入土中,接著裹緊戰袍,抱著雙臂,托著下巴,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方才聽到祁散人的傳音,頗感意外。而此情此景,對方絕不會胡言亂語。

“正北方的五十裏外,有數萬兵士奔著這邊而來。由此往東的百裏之外,有十萬人分成幾路正在逼近始南谷。始南城中,姬魃的二十萬大軍猶在巷戰而難以脫身,姬少典徹夜攻城至今勝負未分……”

祁散人話音未落,寶鋒與刀旗同時驚呼了一聲。

其中的寶鋒更是臉色大變,駭然道:“始州國先是以孤城誘敵深入,再派出強兵迂回包抄,只為前後夾擊,最終全殲我有熊大軍。此戰危矣……”

刀旗也是倒抽著寒氣,難以置信道:“我長途奔襲,本該攻敵不備,如今卻是自投羅網,始州怎會事先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