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人帶路

祠堂外的山徑上,無咎在回頭張望……

四周郁郁蔥蔥,高遠處雲遮霧掩,整個山谷便如水墨浸染般的清新動人,熟悉的祠堂與遠處的村落點綴其間,還有山嵐淡淡、炊煙裊裊,使得山水畫卷更添幾分生氣。

不過,本公子卻要走了!

由此往南,只須繞過祁家村,便可出了風華谷。再去十余裏,據說有條大河。繼續往前,橫穿南陵腹地,越過大澤、荒漠,直奔靈霞山。試想一二,紫煙突然見到本公子拿著信物尋去又會怎樣?如此萬裏迢迢,癡情如我,感天動地,她定然驚喜萬分啊……

無咎轉而看向前方,一時之間,躊躇滿志。循著小徑,片刻之後便已臨近祁家村。雖然連日多雨,卻遍地野草,沒了泥濘,走起路來很是輕快。而才要繞過村口的池塘,他不禁閃了個趔趄。

池塘邊的樹叢中冒出兩個孩童,一男一女,正是不用上學的山伢子與妞兒。

山伢子手裏拿著一串螞蚱正玩得起勁,見有人來,不由得擦了把鼻涕,意外道:“先生……”

妞兒則是背著兩手,怯生生道:“見過先生……”

兩個孩子之外,遠近再無別人。

無咎走過去,伸手便在山伢子的頭上敲了個脆響:“臭小子,你整日就想著趕走先生,總算如願了吧……”他又順手刮了下妞兒的鼻子,還送去一個鬼臉。

山伢子“哎呦”一聲,捂著腦袋往後躲閃。妞兒以手掩面,搖晃著雙髻“嘻嘻”笑著。

無咎不想遇見村裏人,徑自從兩個孩子的身旁擦肩而過。

“先生,俺只顧著玩耍呢,沒想趕您走……”

無咎循聲回頭,腳下一頓。

山伢子已淘氣全無,還在頗為笨拙地辯解著。小家夥有眼色,見先生背著包裹便猜出了八九分。卻不料先生真的要離開風華谷了。他情不自禁挽留道:“先生,俺以後乖著呢,您別走了……”

其實當個教書的先生也不錯,至少圖個安逸。而即便不想走,奈何身不由己。好在前方有靈山,前方有仙子!

無咎沖著兩個孩子嘿嘿一笑,不再多說,擺了擺手,繼續往前。

離開了風華谷,一路往南。

天上又下起了雨。

無咎撐開紙傘,在風雨中獨自前行。

……

三日後的下午時分,連綿不斷的雨終於停歇了,幾縷陽光從雲隙中泄下,遠處的半空中有彩虹高掛,煞是美麗。

有個年輕的男子從路邊的樹林裏冒了出來,身著青袍,書生打扮,背著包裹,拎著雨傘,卻一邊擡頭張望,一邊吃著手中的桃子。

這不是旁人,正是離開風華谷的無咎。他在外漂泊的兩年多,拋開兇險遭遇不提,至少學會了捕魚抓蝦、抓鳥逮兔等諸多生存手段,順道摸幾個桃子吃,對於無先生來說再也尋常不過。

前方有大河攔路,隱約好像有個渡口。

無咎扔了桃核,擦了把嘴,穿過青草小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去。須臾,來到岸邊。他擡腿甩著拖沓的泥水,見有人早到一步,便含笑打著招呼。

岸邊歪斜地立著一排大樹,樹下的條石上坐著一位老漢、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以及兩個孩子。

其中的老漢背著背簍,粗布短衫,並挽著褲腿、穿著草鞋,起來欠了欠身,咧開豁牙的嘴笑著回應。

男子個頭壯實,穿著玄色長衫,發髻纏著絲帶,腰間拴著布囊,是副出門在外的裝束,而圓臉有些黑,上面幾個麻子坑,一雙眯縫眼倒是透著精神。

兩個孩子,竟是一對女娃娃,八、九歲的光景,皆面黃肌瘦、衣衫破舊,彼此相偎而神色怯怯,一看就是窮人家的出身。

無咎走到樹下,將包裹、雨傘放在石頭上,擦拭著額頭的汗水,慶幸道:“這淫雨霏霏,著實惱人,天總算放晴了,呵呵,尚不知可有船只渡河……”

老漢見眼前的年輕書生為人知禮、且說話隨和,頓有好感,笑著道:“東虹日出、西虹雨,晨虹有雨、晚虹晴。且等待片刻,渡船稍後便來!”

“如此說來,明後還是晴天了?”

無咎擡頭看了眼彩虹的方向,伸出大拇指贊道:“聖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老伯,你的話應該很有道理!”他眼光一瞥,拱了拱手:“這位長兄風采不凡,敢請教……”

“鄙人廖財,乃行商坐賈之人。”

男子自稱廖財,不慌不忙地做了個揖,皮笑肉不笑地又道:“尚不知兄弟尊姓大名,又去何方?”

無咎點了點頭,灑脫笑道:“小生無咎,乃祁家村的教書先生,立志遊學天下,萬裏始於今日。”他沖著對方身後示意了下,不解道:“這是……”

那兩個女孩子眼光躲閃,怯怯中帶著茫然,不像是結伴出門,倒像是被人帶到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