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為誰(第2/3頁)

於他而言,第一次得不到的東西,也就沒什麽留戀的必要,再取的話,就失了那份興致。

蘇澈揮袖將落下的沙土拂開,心裏想著,這般撞破屋頂,也不嫌抖一身土,再說身上還有傷呢,萬一真氣走岔,真是用頭撞上硬瓦,也不嫌疼?

而他之所以讓對方走,不是不想斬草除根,只是如今自己是在機關城,此時還有不少官兵和錦衣衛在,更別說城外肯定還有人馬接應。依紀觴出身,他身上不可能沒有保命之物,也不可能沒有殺手鐧,到時自己就算能殺了此人,必也要受創。

在這個時候,如此反倒得不償失。

人走了,蘇澈也不猶豫,把瓷瓶裏的丹丸倒出一粒,捏開藺煜的嘴,直接塞了進去。

他有想過這藥可能是毒藥,是那錦衣衛在騙自己,但還是選擇相信對方。

既是因對方身份和所說,那種自信和不屑,反倒更讓人相信他真的不會在這種小事上騙人,也是因為蘇澈著實沒什麽法子。

他不懂掌法,也不懂藥理,像眼前這種情況,冒然渡去真氣療傷,很可能會害了藺煜。畢竟,以他的眼力不難看出,好似藺煜身中這掌勁還在侵蝕內力。

藺煜的氣息很虛弱,不過在服下方才那枚丹丸後好了許多,他也不是真的物我兩忘在療傷,對身周一切自是能感知到,能聽到的。

蘇澈目光從他身上收回,轉而看向房中的另外兩人,本是平靜的眼神,此時卻復雜難明。

而看著他的神情,方景然嚅了嚅嘴,先開口了。

“你是蘇澈啊。”他的語氣裏有感慨,有愧疚,還有事已經年之後的悔恨。

蘇澈知道,這並非是因為自己,而是在看見自己後,對方想到了自家父親,想到了平北軍,想到了已經覆滅的梁國。

同樣的,這也不是懊惱,更多的像是一種見人而思念往昔的情緒。

蘇澈對此人,談不上原諒與否。

他們之間,有的恩怨只是來自父親蘇定遠,因為面前的人,一道旨意便將其困在京城,又因為面前的人,玉龍關輿圖落入燕國手裏,才導致了之後一系列發生的事情。

甚至於是說,自己現在的處境,都是拜對方所賜。

如果那一切都沒有發生,武舉之後,現在的自己應該是在兵部某位與自家父親交好的官員手下任職,也或許是已經去了軍中歷練,為將來接手家業而努力。

而自己的兄長蘇清,恐怕第二個孩子也該是有了,會時常拌嘴,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可能還會去逛青樓喝花酒,也或許不會了。他可能知道要如何做一個父親,也可能本性難移,還是別人眼裏的混賬。

但總不會,像現在這樣,成為一個穩重的人,合格的統軍,心腸變得冷硬,一心只想著報復燕國。

這並不是說蘇清變成了一個無情的人,只是這樣的改變,這樣的生活,蘇澈想著,對方心裏應該也是不喜歡的。

蘇清喜歡的是風花雪月,吟詩作對,而不是刀尖舔血,打打殺殺,更不是爾虞我詐,膽戰心驚時刻需要小心的日子。

這不該是他的生活,更別說還有將軍府受牽連的那些人。所以蘇澈心裏痛恨,痛恨眼前的這兩人。

方景然,早年朝野對此人的評價是庸而不昏,但只是寵愛萬貴妃,令玉龍關輿圖泄露,更致亡國,這已然是昏君所為。

至於萬貴妃,這種以身體去達成目的,行叛國之舉的女人,蘇澈不想對她有什麽評價。

而看著蘇澈沒有說話,方景然也不免有些赧然。

“我早就知道你來機關城了。”他說,“有好幾次想見見你,但沒有這個勇氣。”

“見我是想說什麽?”蘇澈淡淡道。

“當年的事情,的確是我做錯了。”方景然嘆了口氣。

一旁,萬貴妃聞言卻是笑了聲。

方景然皺了皺眉。

“想不到你現在為了活命,竟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萬貴妃冷笑道:“這話說著,你自己信麽?”

方景然並未動怒,只是搖了搖頭,“隨便你說什麽吧,通過今夜,我也是看開了,當年是我對不起蘇將軍,對不起平北軍。”

萬貴妃蹙了蹙眉,若換成以往,對方此刻必是勃然大怒,但現在,竟是平靜。

而對方話中悔恨,於眼裏同樣能看出來,這是真心實意的,而不是為了活命而敷衍偽裝。

蘇澈道:“你是對不起父親和平北軍,但更對不起黎民百姓。”

方景然愣了愣,繼而默然點頭,祖宗基業毀在他的手上,黎民百姓因他而受戰亂之苦,這的確罪在己身。

蘇澈看向好似事不關己的萬貴妃,道:“你還有話說麽?”

萬貴妃一怔,當觸及眼前之人不含絲毫感情的眸子時,她這才明白,對方也是來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