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叁章—亡命天涯(第3/4頁)

一邊思索,一邊在官道上急步走著。

大路上的交通頗為繁忙,除了步行的商旅行人、趕集的農夫,還間中馳過載貨的騾車和馬隊。

當時通商的風氣相當盛行。春秋末、戰國初,在中國歷史上是個大轉捩的時代,不獨春秋時代的國家,先後蛻去封建的組織而變成君主集權,並且好些已有蓬勃發展的趨勢,比如工商業發達、城市的擴大、戰爭的劇烈化、新階級的興起、思想的開放,此時都加倍明顯。例如稍後的白圭,便以經營谷米和絲綢為主,其他如制鹽起家的猗頓、冶鐵的郭縱,都是富埒王侯。於此可見當時經濟的高度發展。楚國為當時最強大的國家,工商的進展,又淩駕於他國之上。

而又因軍事上的需要,諸國開辟了很多新的道路,連帶促進了都會的繁榮,所以桓度上這直通夏浦的官道,才會見到這種熱鬧的場面。桓度一方面被這繁榮的景象引得精神一振,另一方面卻是心下惴然,以囊瓦的實力和精明,一定不會放過握守這些交通重點,布下足夠的人手截殺他這漏網魚兒,前途可說艱險重重,他唯有見步行步了。

每當有馬車經過,他都躲往一旁,避免撞上追兵,真有寸步難行的感覺,尤其是他在深山曠野多日,滿面於思,衣服破爛,盡管不是桓度的身分,怕也會被兵衛截查,惹上麻煩。

桓度又走了一陣,離夏浦還有叁裏,心下正盤算著如何瞞過城門的關卡入城,一陣馬蹄聲在後方響起,桓度心中一動,留心一聽,這次馬隊最少有叁十騎以上,又有車輪轆轆聲,連忙避入道旁的叢林。

一隊兵馬,護著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馳至,兵衛甲鮮明,鞍上和馬車上都刻有一對張牙舞爪的雄獅。

桓度全身一震,認得這正是聲名僅次乃父,並列楚國四大劍手的襄老的獨家徽號。

這人據說劍術出神入化,尤在費無極和鄢將師二人之上,性格兇殘,以殺人為樂,是囊瓦轄下主管偵察情報的頭兒。尤其可怕的是這人手下網羅了各式各樣的人才,平時多留駐楚國的都城郢都,這次遠途來此,不問可知,自然是要狩獵他桓度。今日他處境的兇險,比他想像中還要糟,落在這著名兇人手上,那就生不如死了。

另一方面,他又頗感自豪,囊瓦出動了這張頭牌,證明很看得起他桓度,不禁精神一振,決意周旋到底。

車隊緩緩馳去,桓度腦中靈光忽現,醒悟到車內乘載的,必是老人或女眷,否則車行的速度,不致如目下的緩慢,嘴角不由露出笑意,身形展開,全力向馬隊追去。

刻有襄老徽號的車隊,緩緩馳向夏浦,前面的騎士忽然向後面的車隊打手勢示意停下。。

這隊騎士都是襄老的親兵衛隊,帶頭的騎士隊長更是一臉精明、身經百戰的神氣,一待車隊停下,他反而回騎馳往馬車旁,一面揮手示意手下裏兩名帶頭的騎士上前視察,又吩咐後面的手下,阻止後來的行旅前進,似乎車內有極端寶貴的事物。

他的手下散開隊形,團團護著馬車。

那騎士隊長低下頭,在垂布簾車窗前,輕聲道:「姬夫人莫要受驚,前面路中心不知為何倒下了棵大樹,待我們檢查過大樹是否有人蓄意砍斷,便可清理移開,繼續行程了。」

車內有女聲輕嗯一聲,溫柔悅耳。

另一個女聲響起問道:「戚隊長,姬夫人想知道何時可進夏浦。」出聲的女子,該是婢女的身分。

戚隊長道:「大約在黃昏時分進城,入城後半個時辰該可到達主公在夏浦的臨時別宅了。」

他款款細談,在道旁叢林內的桓度,卻幾乎罵遍他們的十八代祖宗。

他一方面慶幸自己手腳高明,在斷樹攔路上用了點心思,若非細心觀察,很難知道是他蓄意折斷;而且他挑選的這棵樹,早已枯槁,所以任何人也會當是碰巧自然倒下,不會懷疑其他。

另一方面,這戚隊長精明厲害,反應敏捷,一見有樹擋路,立即回馬護衛,使他想躲入車底的企圖難以實現,心下喑急。

這時前面檢查斷樹的兩人,揮手通知戚隊長,表示沒有問題,戚隊長連忙下令,登時另有兩騎馳出,準備幫助兩騎清理道路。他們中有人取出粗繩,準備以座騎把大樹拖開。

桓度忽地一震,醒悟到自己心情急躁,「守心」的功夫蕩然無存,耳目的靈敏大打折扣。剛才下騎前馳時,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如果他能把握那一絲空隙,早可仗著絕世身法閃進車底,就是因為心中受著成敗的影響,竟錯過良機,大感可惜,連忙收攝心神,靜待第二次機會。

繩索一頭套在樹身上,一頭纏在馬鞍,騎士大喝一聲,兩腳一夾,健馬放開四蹄,大樹隆隆移開,枝葉和路上的黃土磨擦,一陣沙塵揚上半天,恰好一陣強風吹來,漫天黃塵,直向屯隊吹去,眾騎上俯首掩目,以免塵埃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