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二章—初試身手(第2/4頁)

自敵方攻城之始,內奸這問題一直困擾著每一個人,卓本長並不例外,所以中行在神態上的些微改變,立即引起他的警覺。但見到桓度的消極反應,只好作罷。他為人堅毅,決意提高警覺,以應付當前危難。

待卓本長走遠後,桓度緩緩張開雙目,遠方紅日西沈,一片艷紅,令他記起濺在城墻上氏子弟的鮮血。歸根究底,罪魁禍首是楚昭王這大昏君,他寵信囊瓦,任其弄權禍國,排斥異己。父親宛身居左尹高位,國之重臣,曾大敗楚在東南方的大敵吳國,並觸發政變,使吳王僚喪命於專諸的魚腸劍下,為楚國建下不世功業。豈知竟招來囊瓦之忌,此次密遣手下大將費無極和鄢將師兩人,軍士倍於己方的兵力,潛來偷襲,在猝不及防之下,使自己目下落得家破人亡的局面,實在令人切齒痛恨!

桓度霍地站起身來,對著只露出一闕的紅日,向天誓言道:「桓度回楚之日,就是楚亡之時。」握著銅龍的右手,指尖因過於用力而發白。

太陽躲進西山,大地漸漸昏沈。

黑暗終於來臨。

漆黑的山林裏,桓度驀地驚醒過來,一額都是冷汗,原來剛才他正好夢到和自己曾經風流相好的族中美女,一一倒在血泊中,他感到絕大痛苦,怨恨自己不能帶她們脫離危難;跟著又夢見自己和這二百家將,陷入重重圍困中,伸手拔劍,銅龍卻是不翼而飛,不由大驚而醒。

就在這時,一人從漆黑裏無聲無息地冒出來,走到近前。

桓度一看來者的身形體態,知道是卓本長,把已提起的心放下。

卓本長貼近至桓度身前,低聲道:「少主:敵人把我們重重圍起來了。」

度全身一震,惡夢竟成了現實。

卓本長的語聲繼續傳入他耳內,事實上卓本長已把聲音壓低至細若蚊蚋,但對桓度來說,卻像驚雷巨響,震得他耳膜發麻,只聽卓本長說:「敵人現下偃旗息鼓,全無動靜,但我從宿鳥驚飛、山獸竄動的形跡看來,敵人應當是突如其來,一齊在四周出現。」頓了一頓,語音忽然加快道:「這表示敵人早就掌握了我們的行蹤,所以才能一上來立即布下合圍之勢,使我們插翼難逃。看來我們之中定有內鬼,一路留下暗號,指示我方逃走的路線。」

桓度頓感茫然,自己對軍旅之事,的確一竅不通,不知應該如何應變。

卓本長續道:「刻下敵方按兵不動,自然是希望我等懵然不知,靜待天明,那時逃走困難,可輕易將我們一網打盡。」他停了一停,知道絕難從這公子哥兒得出任何指示,索性說:「目下唯一力法,是不讓敵人的如意算盤得逞,趁著黑夜,乘亂沖出,少主以為如何?」當時尊卑的分界極嚴,所以卓本長加上最後一句,其實在他心中只是虛應形式。

桓度覺得自己有如在怒海中飄湯的一葉扁舟,需要一個穩妥的崖岸,以供停泊,急忙間:「中行在什麽地方?」

卓本長稍一遲疑,答道:「敵蹤初現,我便四處尋他,卻毫無蹤影,我看內奸八成是他。」

桓度腦海轟然一震,羞恨交集,自己若能早一步聽信卓本長之言,何至陷入現下困境。

卓本長知他心裏難過,不再在這方面做文章。

此際星月無光,山野間一片烏黑,一叢叢的樹木,化作大小不同的黑影,活像張牙舞爪的猛獸,隨時要把人吞噬。

桓度雖然在各方面都經驗淺薄,卻在劍術練氣上下過十多年苦功,內功精湛,雖在旁人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他目力尚可遠及十丈開外。他看到己方的人馬,都在高度警戒下,紛紛握守戰略位置,不禁佩服卓本長的調度;自己反是最後一個知曉敵人靠近的人。心下稍安,腦筋開始運作起來。

桓度問道:「本長,假設趁黑逃遁,以你估計,成功的機會有多大?」

黑夜裏卓本長眉頭一皺道:「敵人若要在這等黑夜荒山,攔截我們,必須要有一倍於我的兵力,幸而敵人一到,便被我發現,否則容得敵方布下障礙陷阱,逃走的機會要等於零了。」接著苦笑一下道:「如果他們打開始便從內奸處得知我方逃走的路線和兵力,無須分散搜索,那他們的實力,可能遠超過十倍我們的數目呢。」臉上不由露出無能為力的表情。

桓度雖在黑夜裏,可是他目力遠勝常人,對於卓本長面上每一個表情,都清楚看見。他估計卓本長功力不及自巳,所以不能和他一樣有夜視的能力,誤以為桓度像他一樣看不到對方神情變化,因而絲毫不在臉上掩飾內心的感受。換句話說,卓本長雖提出趁黑夜和敵人布下陷阱前逃走,但他卻是沒有半分把握的。

桓度心內震駭,但另一方面,又激起他求生的欲望,他活了二十五年,這一刻才真真正正為自己的將來掙紮和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