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河上監倉

經此一事,項少龍的身分大是不同,首先被安排搬離底層,到了中層與四名家將同房,不用對著谷明那幾個禦者。

更重要是誰都不敢再來惹他,又或言語上敢對他不客氣。這並非純因有鳳菲的警告在前,而是因為有巫循等前車之鑒,誰都不敢再開罪他。

在其一程度上,他成為了團內的英雄,使一向受慣張泉、沙立和小玲姐叁人的氣者都大感痛快。

在團內的鬥爭裏,他反客為主,成了勝利者;但在逃亡大計上,他卻是失敗者。

當然不甘心就這麽便到齊國去,但縐不能在這種天寒地棟的時刻跳河逃走。

但對於應否在下趟登岸時溜走,則仍有點舉棋難走。

吃晚飯時,仍沒有人敢主動和他說話,但已有人肯和他點頭為禮,神熊較為友著。

項少龍樂得清清。

當大多數人都因避風回到了艙內時,他獨自一人坐在船尾一堆雜物上,呆看星夜下大河兩岸的景致。

後方緊隨著另叁艘大船。

想起離開鹹陽的嬌妻愛兒愈來愈遠,又想起周良和鷹王的慘死,以及戰士一個接一個在他身旁倒下去的慘烈情景,一陣淒酸湧上心頭,難過得想放聲大叫。

李牧使他嘗到戰敗的苦果。

但他卻不能恨他,亦生不出報復的心態。

李牧說過的“將來在戰場上相見,你不留情”之語,就像是昨天說的。

音猶在耳,他們已在戰場上拚個你死我活了。

小盤對他的失琮,是否神感失落但又暗中稱慶呢?說到底,項少龍代表的是小盤他的過去。

沒有了項少龍,小盤才真真正正不用有任何顧忌的去當他的秦始皇。

這想法使項少龍涑感戰。

小盤每天都在改變著。

在中國的歷史上,所有功高震主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除非搶了皇帝來做。

在此事上他巳非常小心,從不敢居功自滿。但自然而然地他就成了一個權力中心,可以左右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決定。

他和小盤從少建立的關系,能否逃過這條功高震主的定律?正深深思索時,一把溫柔的女聲在耳旁響起道:“你在想什麽呢?”項少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別頭一看,原來是權力大增的樂師之首雲娘。

他忙跳起身施禮。

雲娘移到他身旁,和他並肩而立,嘆道:“是否因為船上的人都怕了你,所以你才要孤零一個人在這裏看河景。大小姐和我在上艙看到你在這裏,她著我來問問你呢。”

項少龍瞥了她一眼,這女人的年紀怕也有二十七、八吧:但保養得很好,皮膚像少女般滑嫩,臉上輪廓極美,只是多了點歲月刻上的風霜,但也使她更有女人的味道,一時不由看得癡了。雲娘見他目光灼灼盯著自己,微笑道:“只看你剛才侃侃而言的神態,便知你以前在信君府時有過一番風光。想信陵君府食客叁千,能為他駕車,該已是莫大的榮譽。現在誰都不敢小覷你了。”

項少龍想起信陵君和自己間的恩恩怨怨,虎目射出傷感的神色,看得雲娘多年來平靜無波的芳心劇烈顫動了一下,感到這男人對她生出了強大的吸引力。

項少龍見雲娘忽地避開了自己的目光,暗忖雛道連她都怕了我嗎?嘆了口氣道:“人見人愛,又或是人見人怕,兩者究竟那種較好呢?”雲娘發覺自己很難把這男人當作下人對待,而他的說話亦引起了她的興趣,撥了下被風吹亂的秀發,想都不想道:“還用說嗎?當然是人見人愛好了。”說完不由俏臉微紅。

項少龍搖頭道:“這只是少年人少不更事的想法,最好是既教人怕,又教人愛。但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寧取被人怕,至少那會比較安全多。”

雲娘聽得呆了起來,好一會才道:“你這人的想法很特別。但不能說沒有道理。很多時傷害我的人,都是愛我的人。唉:以你這等人材,怎甘於只當一個禦手呢?”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肯和一個下人談起心事來。

項少龍當然沒有“自卑”的問題。

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世上每個人基本都是平等的。

聽她這樣問,苦笑道:“這或者就叫人有叁衰六旺了。”

雲娘怎會明白他真正的含意,好一會始把握到他的意思,動容道:“這句話形容一個人的時運遇,確是非常貼切。”

接著有點依依不舍道:“我要走了,要回去向小姐報告哩。”

項少龍乘機問道:“船還會泊岸嗎?”雲娘應道:“你想學他們般到岸上散心嗎?但今趟可不行。明天到達歷下時只會停留一個時辰,除了上岸辦貨的人外。其他人一律不準離船。我走了!”看著她搖曳生姿的背影,項少龍只好報以苦笑,只好寄望在再下一個站有逃走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