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六 第四章 南北之爭(第2/3頁)

寇仲點頭道:“這是一針見血的見解,清惠齋主不同意嗎?”

宋缺平靜的道:“她是回到民族融和的大問題上,她指出北方在楊堅登上寶座之際,亂我中土入侵的北方諸族早融和同化,合而成一個新的民族,既有北塞外族的強悍,又不離我漢統根源深厚、廣博優美的文化。兼且北方漢族長期對抗塞外各族,養成刻苦悍勇的民風。這是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的寫照,即使楊堅失敗,南方終不敵北方,以北統南,將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路向。”

寇仲道:“閥主同意嗎?”

宋缺微笑道:“我身為南人,當然聽得不是滋味,卻不得不承認她的看法高瞻遠矚,深具至理。而我則指出若現時出現北方的不是楊堅而是另一個昏君,南方嗣位者不是腐朽透頂的陳後主,歷史會否改寫?說到底誰統一誰,始終是個此盛彼衰的問題,我宋缺從不肯承認歷史的發展有其不可逆改的必然性,政治、武功和手段是決定歷史的直接因素。目下的南北對峙,在某一程度上是當年形勢的重現,我要以事實證明給所有人看,歷史是由人創造出來的。”

寇仲愈來愈清楚宋缺和梵清惠的分歧,皆因立場角度有異,如果宋缺是北人,那爭議將無立足之所。

以宋缺的才情志氣,絕不會甘心裏服於胡化的北方漢族之下,而他亦不信任北方的人,認為他們不能與胡人劃清界線,而劉武周、梁師都之輩的所為更強化他的定見。說到底李淵起兵曾借助突厥之力,到現在仍與突厥關系密切,可達志的突厥兵且是李建成長林軍的骨幹,凡此種種,宋缺起兵北上,是理所當然的事。

趙德言成為東突厥國師,也為魔門與外族劃上等號。不論魔門或慈航靜齋,均屬北方文化系統,而宋缺的宋家,正是南方文化的中流砥柱,堅持漢統的鮮明旗幟,宋缺與李閥的不咬弦,至乎正面交鋒,正體現南北的因異生爭。

宋缺說得對,歷史是由人創造出來的,若沒有宋缺、寇仲,那誰勝誰敗?幾可說是無待筮龜,也可預見。

寇仲道:“閥主既知陳後主無能,當時何不取而代之,以抗楊堅?”

宋缺啞然失笑道:“我當時仍是藉藉無名之輩,直至擊敗被譽為天下第一刀的‘霸刀’嶽山,始聲名鵲起,登上閥主之位。我那時立即整頓嶺南,先平夷患,聯結南方諸雄,此時楊堅以狂風掃落葉之勢蕩平南方,欲要進軍嶺南,被我以一萬精兵,抵其十多萬大軍於蒼梧。我宋缺十戰十勝,令楊堅難作寸進,迫得求和。我知時不我予,進受封為鎮南公,大家河水不犯井水,我從沒向楊堅敬半個禮,所以楊堅駕崩前,仍為不能收服我宋缺耿耿於懷。”

接著冷哼道:“北人統南又如何,只出個楊廣,天下又重陷四分五裂的亂局,其中原因不但因楊廣苛政擾民,好大喜功,耗盡國力,更證明我不看好胡化後的漢人是正確的。民族的融和非是一賦可就的事,殺楊廣者正是宇文化及這徹頭徹尾的胡人。欲要中土振興,百姓有安樂日子,必須堅持漢統,始有希望。少帥須謹記我宋缺這番話。”

寇仲點頭答應,感到肩上擔子愈是沉重,且對宋缺如此循循善誘生出不祥感覺。

忍不住道:“以南統北是閥主的最高目標,其他均為次要,既是如此,閥主大可拒絕寧道奇的挑戰,幹脆由我去告訴他你老人家沒有這時間閑心,而閥主則回去主持攻打江都的大計。”

宋缺雙目透出傷後無奈的神色,輕輕道:“我不願瞞你,你這提議對我有驚人的吸引力。可是來下戰書的是清惠的愛徒,而妃暄更令我從她身上看到清惠,有如她的化身,實在使我說不出拒絕的話。既然決定,宋缺豈會反口改變。清惠太清楚我的個性和對她的感情,此著實命中我要害。她要我表明助你爭天下的決心,我就清清楚楚以行動說明一切。天下能令我動心的事物並不多,寧道奇正是其中之一,加上清惠,教我如何拒絕。”

寇仲啞口無言。

宋缺微笑道:“讓我們以樹木野藤來造一條木筏如何?”

寇仲愕然道:“我們要走水路嗎?”

宋政道:“寧道奇刻下在凈念禪院等候我,走水路可省點腳力。既有少帥伴行,我可省去操筏之力,靜坐幾個時辰,明晚我將與寧道奇決戰於凈院,看看誰是中土的第一人。”

徐子陵和陰顯鶴連夜攀越城墻離開漢中,往北疾走,深進秦嶺支脈的山區,始深切體會到冰雪封合真實情況。

官道積雪深可及膝,凝冰結在樹木枝處凝成晶瑩的冰掛,風拂過時雪花飄落,另有一番情景。四周雪峰起伏,不見行人。

天空黑沉沉的厚雲低壓,大雪似會在任何一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