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六 第三章 思想分歧(第2/3頁)

陰顯鶴稍見振作,問道:“你對伏騫有什麽感覺?”

徐子陵呆望他片刻,苦笑道:“我不想去想他的問題,大家終是一場朋友。”

陰顯鶴道:“突利不也是你的生死之交嗎?可是在情勢所迫下,終有一天你會和他對決沙場。頡利和突利雖不時纏鬥,但在對外的戰爭上,為共同的利益,是團結一致的。我同意伏騫的說法,頡利和突利的聯軍將會不定期內大舉入侵中原,這是沒有人能改變的現實。”

徐子陵問道:“他們有什麽共同的利益?”

陰顯鶴道:“我長期在塞內外流浪,找尋小紀,所以比你或寇仲更深切體會到塞外諸族的心態。他們最害怕的是出現一個統一強大的中原帝國,楊廣予他們的禍害記憶猶新。唯一我不同意伏騫之處,是西突厥的統葉絕不會在這種時間抽頡利的後腿,那是他們狼的傳統,見到一頭肥羊,群起噬之,以飽餓腹。目下李閥內分外裂,中土則因寇仲冒起而成南北對峙,若突厥人不趁此千載一時之機撲噬我們這頭肥羊,一俟李閥或寇仲任何一方統一中原,他們將失去機會。”

徐子陵感到背脊涼浸濕的,陰顯鶴從未試過如此長篇大論去說明一件事,今趟大開金口且是字字珠璣,把塞內外的形勢分析得既生動可怖又淋漓盡致。

忽然間,他深深的明白師妃暄重踏凡塵的原因,正是要不惜一切的阻止事情如陰顯鶴所說般的發展。

政治是不論動機,只講後果。

寇仲的爭霸天下,帶來的極可能是更大的災難。

“子陵啊!你曾說過,若李世民登上帝座,你會勸寇仲退出。為天下蒼生,子陵可否改采積極態度,玉成妃暄的心願呢?”

師妃暄的說話在他腦海中回蕩著。

當時他並沒有深思她這段說話,此刻卻像暮鼓晨鐘,把他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

萬民的福趾,就在此一念之間。

陰顯鶴的聲音在耳鼓響起道:“為何你的臉色變得這麽難看?”

徐子陵口齒艱難的道:“我曾親眼目睹惡狼群起圍噬鹿兒的可怕情景,所以你那比喻令我從心底生出恐懼。”

陰顯鶴嘆道:“突厥人一向以狼為師,他們的戰術正是狼的戰術,先在你四周徘徊咆哮試探虛實,瓦解你的鬥志,令你精神受壓,只要你稍露怯意,立即群起撲擊,以最兇殘的攻勢把獵物撕碎,且奮不顧身。”

稍頓續道:“若我是頡利,更不容寇仲有統一天下的機會,對寇仲的顧忌肯定尤過於對李世民,因為沒有人比頡利更清楚寇仲在戰場上的能耐。這三個月許的冰河期正是頡利入侵的最佳時機。”

徐子陵劇震道:“幸好得顯鶴提醒我,我並沒有想到冰封有此害處。”

陰顯鶴道:“子陵長於南方,當然不曉得北疆住民日夕提心吊膽的苦況,突厥人像狼群般神出鬼沒,來去如風,所到處片瓦不留。”

徐子陵斷然道:“不!我絕不容這情況出現。”

陰顯鶴泄氣的道:“我們還有什麽辦法可想。”

徐子陵皺眉道:“突利難道完全不看我和寇仲的情面嗎?”

陰顯鶴搖頭道:“突厥人永遠以民族為先,個人為次,可達志便是個好例子。何況有畢玄支持頡利,只要畢玄插手,突利將不敢不從,否則他的汗位不保。在這種情況下,什麽兄弟之情亦起不到作用,子陵必須面對事實。”

徐子陵沉聲道:“我要去見李世民。”

陰顯鶴愕然道:“見他有什麽作用,你們再非朋友,而是勢不兩立的死敵。”

徐子陵神情堅決的道:“你今夜這一席話,令我茅塞頓開,想通很多事情。在以往我和寇仲總從自身的立場去決定理想和目標,從沒想過隨之而來的後果。”

輪到陰顯鶴眉頭大皺,道:“形勢已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宋缺既出嶺南,天下再無人可逆轉此一形勢、子陵見李世民還有什麽好說的?”

徐子陵道:“我不知道!可這是令中原避過大禍的最後機會。若我不盡力嘗試,我會內疚終生,更辜負妃暄對我的期望。”

陰顯鶴開始明白徐子陵的心意,倒抽一口涼氣道:“說服李世民有啥用,李世民之上尚有李淵,建成元吉則無不欲置李世民於死地,照我看子陵無謂多此一舉。”

徐子陵露出苦思的神色,沒有答他。

陰顯鶴嘆道:“寇仲再非以前的寇仲,他現在不但是少帥軍的領抽,更是宋缺的繼承者,在他肩上有很重的擔子,我真不願見你們兩個好兄弟因此事失和。”

徐子陵道:“我沒法把得失逐一計較,只知中土百姓將大禍臨頭,他們受夠啦!好應過一段長治久安的安樂日子。”

陰顯鶴點頭道:“子陵就是這麽一個只為他人著想,不計自身得失的人。可惜時間和形勢均抵回天乏力的境地,縱使寇仲前向李唐投誠,宋缺仍不會罷休。你最清楚寇仲,他在最惡劣的形勢下仍不肯屈服投降,何況是現在統一有望的時刻,他不但無法向自己交待,難向追隨和支持他的人交待,更無法向為他犧牲的將士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