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四 第九章 沒有破綻

石青璇去後,徐子陵仍留在山石上打坐用功,不但真元盡復,且進入另一番新境界,心靈通明剔透,圓通自在。

睜眼時秋陽移至中天,雲層厚而低,刮著西北風,令人感到殘秋即逝,嚴冬來臨。

他離開大石,走下山坡,距小屋過五百步之還隱隱感應到屋內有人。

究竟會是誰?理該不是侯希白,沒十天八天工夫,他休想能辦妥徐子陵托他的事。

很快他曉得答案,石之軒卓立窗後,正專情地凝視著他和石青璇談心的大石,似是大石本身的“存在”,足值他全心全意的觀賞。徐子陵感到此刻的石之軒,沒有絲毫惡念。

石青璇昨夜的簫音命中這魔門第一高手的要害。

徐子陵跨步入屋,來到石之軒背後,淡淡道:“邪王既沒膽量面對,為何去而復返?”

石之軒答非所問的道:“青璇的簫吹得比她的娘還要好,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神跡,沒聽過我絕不肯相信。就若子陵你絕不相信有人可超越青璇的簫道。那再非是一種技藝,而是音樂的禪境。”

徐子陵聽得心中佩服,石之軒可能是魔門有史以來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傑出如婠婠者,仍沒可能超越他,若非他做盡殘害江湖和禍國殃民的事,滿手血腥,只是他的識見,足可令人崇慕至五體投地,他對石青璇簫藝的評論,直是一針見血。

微笑道:“邪王原來一直留在附近。”

石之軒別頭往他瞧來,柔聲道:“現在子陵該相信我的話,若你聽不出簫音的愛意,不若幹脆回鄉下耕田了事。”

徐子陵一呆道:“愛意?”

石之軒哈哈笑道:“原來徐子陵真是個呆子,青璇你白費心機哩!”

徐子陵駭然道:“你竟偷聽我們的對話!”

石之軒毫無愧色道:“不是偷聽而是旁聽,但看卻真的是偷看。我尚是首次看到她長大後的樣子,俱備她娘所有優秀的品質,另有比她娘更俏皮的一面,使她能把秀心的優點更生動活潑的發揮出來。言歸正傳,你可知自己仍非青璇的知音人。”

徐子陵回復冷靜,淡然道:“邪王為何如此著意於此事上。”

石之軒目光重投窗外秋意深濃的原野,雙目黯然的輕輕道:“因為我希望我自己這作爹的,能為她的未來幸福盡點心力,那比統一魔門,統一天下更重要。我願以任何事物去換取她的幸福,而你徐子陵是這世上唯一能令青璇傾心的男子,石某人這麽說,子陵明白嗎?”

徐子陵苦笑道:“我是首次感到你老人家字字出於肺腑,不用疑神疑鬼。”

石之軒淒然道:“青璇令我感到驕傲,我是不應該偷看她的。秀心啊!我終於要向你俯首稱臣啦!你可知我輸得不但心服,更非常開心。”

徐子陵愕然以對,難道石之軒生出退隱之心,又隱隱感到非是如此。

石之軒接著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嘆道:“子陵可知李世民差點輸掉洛陽這場仗?”

徐子陵重新感到石之軒的難以捉摸,怎會出其不意的岔往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上,一時說不出話來。

石之軒回復絕對的平靜,雙目棱芒閃閃,沉聲道:“李世民最艱苦的時刻,是當洛陽未破,建德南下大河的一刻,包括李淵在內,均主張李世民取消攻格計劃還軍退兵。只有李世民獨排眾議,還說誰敢再提退兵就斬誰。李世民確是不世將材,可惜出了個寇仲。”

徐子陵苦笑逍:“邪王是否錯愛寇仲,從開始他便在挨揍,到今天仍沒有還手之力。”

石之軒淡淡道:“因為寇仲缺乏一個顯赫的出身,更欠強大的後盾和一個屬於自己的雄厚班底,現在則原本欠缺這所有至關重要的條件,他已然齊備。”

徐子陵嘆道:“邪王若指的是宋缺的大軍和寇仲的少帥軍,前者遠水不及救近火,後者則在兩條不同戰線上掙紮求存,覆滅在即。”

石之軒悶哼一聲,道:“你們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說到軍事才能,天下誰不懼宋缺。宋缺絕不會讓李世民把寇仲宰掉,他讓寇仲在北方獨撐大局,是要把他培養為可與李世民抗衡的超凡人物,為寇仲建立無敵將帥的聲譽形像。當李世民被迫退守洛陽黃河,以宋缺的威勢加上寇仲的名兒,長江兩岸的城鎮豈敢不望風景從,此乃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高明策略。”

徐子陵心中翻起千重巨浪,石之軒眼光獨到,識見確非他徐子陵能及。他雖想到宋缺是置寇仲於死地而後生,以他的方式栽培寇仲成材,卻沒想到背後有更深的用意。

石之軒續道:“當這情況出現時,將是慈航靜齋直接介入到寇仲和李世民戰爭的時刻,因為宋缺配合寇仲,李世民只有吃敗仗的份兒。那時勝負關鍵決定於洛陽的得失,守不住洛陽,李閥將失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