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四 第八章 有情無情

少帥軍依寇仲和跋鋒寒的計劃。潛伏在最有利發揮火器的上風位置。

敵人尚未有時間設立木寨哨崗,主力大軍進開山地區,在天城峽南路出口西南半裏處的草原暫設“六花”,以屈突通的帥帳為中軍統攬大局,帥帳兩旁是左虞侯,屬屈突通直接指揮的親兵,另四軍分別在前後左右立營,形如六瓣花朵。

雖是無險可待,但不怕火攻,只要在附近掣高點有兵士輪番放哨,可迅速動員反擊任何來襲的敵人。

另有兩軍各約二千兵員,於南路出口外一遠一近結營,均位於丘陵高地,相隔數千步,互為呼應。

三處營地總兵力超過一萬五千人,火把處處,照得天成峽外亮如白晝。

大批工事兵集中在出口外伐木施工,清除障礙,砍下來的木材可用作建設堅固的木寨。

少帥軍兵分三路,進軍至敵人火光不及的密林區,等待寇仲突襲的命令。寇仲和跋鋒寒親自指揮攻襲對方主力軍營地的部隊,帶備最易使用的毒煙散,蓄勢以待。

寇仲和跋鋒寒躍上一株高樹之巔,遙察三千步許外屈突通六花營地的情況。

寇仲笑語道:“屈突通不愧身經百戰的名將,若再給他多兩天工夫,恐怕毒煙火箭也奈何他不得,試想若他於高地立寨,配以壕塹,我們能有多少枝毒煙火箭射進他營地去?”

跋鋒寒欣然道:“現在他卻是任我們漁肉,他恐伯做夢仍未想到我們正伏在此處,帶備火器準備襲營,兄弟,我等得不耐煩哩!”

寇仲曬道:“你在沙漠百天修行是怎麽渡過的?連少許的耐性也欠奉。首先我們的戰士須時間回氣休息,其次你看敵人忙得多麽辛苦,白天趕路,晚上仍未能歇下來,就讓他們再累些兒,我們始發動攻擊。最好的時刻是黎明前半個時辰,那樣天明後峽內的兄弟可與我們對敵人前後夾擊,殺他娘的一個落花流水,對嗎?”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你是龍頭,當然由你當家作主,對極哩!”

兩人相視而笑,探手緊握。

他們早受夠李世民的打擊和挫折,現在終爭取到反擊的良機。

徐子陵和石之軒同時劇震。

竟是天竹簫的簫音,瞬又消去,似乎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但已在兩人的心海激起滔天巨浪。

石青璇終於守約來會徐子陵,更曉得石之軒要殺徐子陵,故以簫音介入。

石之軒立即回復平靜,且戾氣全消,沒有出手之意,移到窗前,目光投進星夜下的原野去,似在搜索女兒的蹤影,淡然自若的道:“子陵可知對中土百姓最大的威脅非是我聖門,而是突厥人。”

徐子陵對石之軒忽然討論起突厥人的古怪所為完全摸不著頭腦,幸好他正為石青璇的出現心中填滿火熱和歡喜,那會跟他計較,揭廉而出,來到石之軒背後三步處,道:“願聞甚詳。”

石之軒道:“那是經歷無數世代積下來的血仇,起初是雙方貧富懸殊,對突厥人來說,只有最強的人才有格擁有最好的土地,得不到便強搶和破壞。若取得天下的是我聖門,必盡力使中土興旺,好鞏固權力。所以我說中土真正的禍患是突厥而非我們。”

徐子陵沉聲道:“可是貴門派的趙德言與頡利不是正合作愉快嗎?”

石之軒嘆道:“趙德言打的是另一個算盤,他要明刀明槍的借助頡利的力量鏟除異己,若頡利真能征服中原,不得不以漢制漢,倚賴趙德言去為他管治江山,完成他的帝皇美夢。你若幹掉他,我絕不會皺半下眉頭。”

徐子陵道:“邪王為何要對我說這番話?”

石之軒沒有答他,續道:“突利雖與你們稱兄道弟,可是他始終是突厥人,絕不會忘記與漢人的仇恨,那是族與族間的仇恨,沒有人能化解。若我沒有猜錯,終有一天你們須與突利兵戎相見。”

徐子陵默然無語,石之軒的說話一針見血,充滿他經歲月千錘百煉而成的智慧。

石之軒嘆道:“我為何要提醒你?因為我怕你因太重兄弟之情而吃虧,唉!我要走啦!子陵保重。”

說罷就那麽跨步出門,沒入暗黑深處。

徐子陵掠往屋外,寒風撲臉而來,蒼穹嵌滿無有窮盡的星辰,蛩蟲鳴唱不休,孤寂的荒原再不孤寂。

簫音再起,似有如無,與四周的秋蟬悲鳴融渾無間。隨著呼呼風嘯若隱若現,就像輕雲遮著的明月;令人耳迷神蕩的動人蕭音仿似在九天外處翩翩而起,把肅殺的殘秋轉化為充盈生機光輝燦爛的天地,明麗的音符一時獨立於天地之外,一時與萬化緊密湊合。

徐子陵尋寶似的往話音起處掠去,心中諸般情緒被簫音全體沒收,只剩下說不盡的溫柔和愛意,石青璇的簫音有如一株神奇的忘憂草,服用後再想不起外間人世殘酷冷血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