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二 第六章 運勢逆轉

扮回嶽山的徐子陵,在橫街小隨意漫步,估計雷九指該返抵東來客棧,才緩步回棧。

時值隆冬,天氣嚴寒,如此深夜,街上人車疏落,猶幸不時有爆竹聲從裏巷深處傳出,加上家家戶戶掛上彩燈,才不至清冷孤寂。

明早見到李淵,究竟怎樣入手和他說話?他不能不把自己放在嶽山的立場去想,以嶽山的性格作風,絕沒有興趣去理會李閥的家事,唯一的興趣就是把石之軒碎屍萬段,自己亦只能從這個角度向李淵痛陳利害。

自己究竟該否去見李淵?這其實是個更大的問題。嶽山生前從不求人,直到自知內傷永無痊愈之望,才到碧秀心小比外結廬而居。嶽山每在遺卷中提到碧秀心,語氣都透出尊敬的味兒,其中絲毫不牽涉到男女之情。論歲數,嶽山可作碧秀心的父親有馀。

思量間,他早經過西市,來到躍馬橋的西端,寒風呼呼吹來。

石橋上有人正憑欄俯視下方流過的永安渠,此人身穿儒服,外披錦袍,身形高挺筆直,瀟灑好看,兩鬢帶點花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奇氣質。

他的目光卻是寒如冰雪,似是不含任何人類的感情,按在橋欄的手晶瑩通透,像蘊含著無窮的魔力。

徐子陵打從背脊冒起寒意,腳步卻不停的走上躍馬橋的斜坡。

他倒希望白天在橋旁站崗的衛士仍在,那他就不用面對這魔門最可怕的邪人。

第一眼看見此人,他立從對方有幾分酷肖石青璇的臉相,認出他正是『邪王』石之軒。對方這麽突然出現,是務要置他於死地,不容他這嶽山破壞他的大計。

徐子陵倏地立定,雙目厲芒大盛,冷喝道:“好!你既肯自動送上門來,可省去老夫不少工夫。”

石之軒的目光仍凝注往橋下長流不休的河水上,深深嘆息一聲,冷酷的眼神忽然生出變化,露出緬懷回憶的神情,語氣出奇的平靜,似在自這自語的道:“秀心是怎樣死的。”

徐子陵暗叫不妙,他只是從師妃喧口中曉得碧秀心是因讀了石之軒的《不死印卷》致減壽早夭,但真正因何事過世,連真嶽山都不知道,因為嶽比碧秀心更先行一步。

人急智生下,徐子陵冷笑道:“恁多廢話,你自己做過甚麽事該心知明,動手吧!讓老夫看看你的不死印法厲害至何等程度。”

石之軒仰首望往天上明月,目光又變回無比的冷酷無情,淡淡道:“你的換日大法對石某人來說只是小孩兒的玩意,嶽山你錯在前來長安,否則你該還有再次在『天刀』宋缺手上多敗一次機會。”

徐子陵尚未有機會回答,眼前一花,石之軒來到眼前五尺許處,兩手變化出難以捉摸的奇奧招數,往他攻來。其速度之快,身法之詭異,連雲帥也要遜上一籌。

燈火熄滅時,隔開內房外廳的竹簾子往上揚起。換過是別人,定會以為敵人從房內穿簾而來,先以指風掌勁一類的方法把燈火摧滅,然後再施突襲。可是寇仲卻曉得這全都是掩人耳目的手法,對方到這一刻才穿窗而入,偷襲自己。

寇仲到今時今日,武功已臻宗師級的境界,誰要偷襲他而不令他生出任何警覺,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所以此人能使寇仲摸不準他的位置,實極端了得。

寇仲再無暇去想身分被揭破的問題,反手一掌,往右後側掃去。

這一招純屬試探性質,以秤秤對方的斤兩。

“霍”的一聲,掌尖竟掃在柔不著力,卻又暗含卸勁的物體上。

寇仲大吃一驚,心中叫糟,皆因知道來者是誰。能輕輕松松以衣袖硬擋他一掌的,除了涫妖女尚有何人?忽然間,他知道自己的好運道宣告壽終正寢,在與陰癸派的鬥爭上,全落到下風處。

運動正反之氣,倏地橫移十尺,差點碰到左方靠墻擺的幾子,才再靠墻滑開,險險避過貼身追擊的兩袖一指。

敵我兩方好像暗有默契,就是不能驚動沙家的人,所有動輒分生死的惡鬥,全在無聲沒息下進行,只偶爾發出氣勁交觸的微響。

“嗖”!

寇仲穿簾入房,單足一點床沿,整個人倒飛回去,迎上沖入房內一身白衣,美若天仙的婠婠。

刹那間,兩人在短兵交接,近身摶擊的情況下,交換了十多招。

嬌笑一聲,退往簾外。

寇仲深吸一口氣,目光透簾盯著婠婠優美的身形,由於外廳比內房光亮少許,所以寇仲可看到婠婠,對方卻看不到寇仲。這感覺令寇仲好過一點。

婠婠並非真的要殺他,只是要試試他的功夫進展到甚麽地步,否則只要加上天魔雙斬或天魔飄帶,在這麽一有限制的空間內,必然教教他更為狼狽。

寇仲心中唯一的欣慰,就是適才在婠婠的力迫下,他仍能應付裕馀,比上趟拚命落荒逃跑自不同日可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