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七 第十章 反客為主

當晚兩更時分,一艘小風帆從竟陵開出,寒風苦雨中,沿漢水朝襄陽的方向駛去。操舟的正是徐子陵,他和寇仲扮作錢獨關方面的人,當然不會讓貴為可汗的突利幹此操航掌舵的粗活。

寇仲和突利坐在船頭處,監察河道和兩岸的動靜,順風下無驚無險的逆流而上近三十裏後,他們才松一口氣。

寇仲仰臉感受雨水灑在臉上的滋味,夢囈般道:“趙德言那線眼顯然已知我和小陵是誰,否則不會裝作不留念我們,更避開與我們目光相接觸。”

頭頂竹笠的突利點頭道:“我也注意到這情況,此所謂作賊心虛,最露骨是當我命他不準與任何人通消息,包括康鞘利在內,他竟沒有半絲訝異的神色,剛才開船前真想一槍把他幹掉。”

寇仲微笑道:“可汗看不到開船前他的手在發顫嗎?我猜他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酬謝神恩。”

突利思索道:“我們能否把追兵全拋在後方?”

寇仲道:“這麽深夜起程,正為制造這種形勢,讓他們沒充裕時間作周詳考慮。可是由於我們逆水行舟,定快不過他們以快馬從陸路趕來。照我估計,在抵達襄陽前會有一方人馬成功截上我們,而他們亦必須這麽做,因為襄陽是淆水和漢水交匯處,歧路亡羊,追起來會困難多哩!”

突利點頭道:“他們最怕我從錢獨關處得到支援,這般看來,惡戰將難以避免。”

寇仲道:“錢獨關是另一個不明朗的因素,陰癸派乃中原魔門第一大派,論整體實力不在師妃暄和四大聖僧這支人馬之下。若今趟吃了大虧,以她們有仇必報的作風言,定不肯就此罷休,所以好戲將陸續有來。”

突利默思不語。

寇仲問道:“‘可汗’一辭是否皇帝的意思?”

突利答道:“大約是這樣,不過有大小之分,大汗才算真正的君主,小汗等若你們的王子或太子,假若頡利完蛋,最有資格登上大汗之位的便是我突利。”

寇仲道:“這麽說,當年他要封你作小可汗,肯定是迫於形勢不得已的手段,現在坐穩帝位,便要想辦法務把你鏟除。所以今趟頡利對你是志在必得,否則將痛失良機,哈!真好。”

突刊苦笑道:“好在那裏?”

寇仲欣然道:“有所求必有所失。人急了就會做出錯事和蠢事。智者難免。”

突利用神打量他好一會後,頷首道:“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為何李世民會視你為他唯一勁敵,少帥是那種天生的領袖人材,我突利雖然自負,亦不得中承認和你並肩作戰時,受到你信心十足,智計百出的魅力感染,願意聽你調度,還覺得樂在其中,這是連李世民都缺乏的特質。”

寇仲老臉一紅道:“可汗過獎哩!嘿!你回到貴國後,會否去見頡利?”

突利道:“我的牙帳設在你們幽州之北,管治汗國東面數十部落,等若另一個汗庭,有自己的軍隊。他不仁我不義,我為何仍去仰他的鼻息!”

寇仲拍腿道:“那就更理想,雲帥若不行,趙德吉將被迫出面,那我們將有機會宰掉他,確是精采。”

接而問道:“李元吉這小子武功如何?可汗有沒有和他玩過兩手呢?。他是否比李神通更厲害?”

突利道:“他們三兄弟武功相差不遠,雖沒較量過,但我總覺得以李元吉最出色,縱或未能超越李神通,亦頂多只是一線之差。”

寇仲領教過李神通出手,閑言動容道:“那就相當不錯呢。”

此時風帆轉過急彎,河道筆直淺窄,在蒙蒙夜雨中,前方燈火通明,四艘戰船迎頭駛來。

三人大吃一驚,怎想到會這麽快給敵人截上?

驀地兩岸向時亮起以百計的火把,難以數計的箭手從理伏的林本草叢中蜂擁現身,彎弓搭箭,今三人像陷身進一個噩夢深處。

投石機和弓弦晃動的聲音從前方叫船傳來,一開始便以雷霆萬鈞之勢,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寇仲在石矢及身前閃電掣出井中月,撲前橫掃船上唯一的船桅,大喝道:“來得好!”

“鏘”!

堅實的船桅應刀折斷,像紙條般脆弱。此刀乃寇仲全身功力所聚,確是非同小可。

由於帆船順風而行,船桅斷折,帆裏自然往前疾傾,迎上射來的矢石。

突利和徐子陵際此生死關頭,都明白寇仲的用意,知道縱使跳船逃生,亦難避中箭身亡的結局。而唯一的生路就是爭取喘一口氣的空間和時間。

“蓬”!

突利雙掌疾推,重擊河面,船頭處登時濺起水柱浪花,失去桅帆的船兒改進為退,往後猛移。

徐子陵心中叫好,腳下用力,船兒應勁連續七、八個急旋,斜斜後錯達十多丈,若非他們是逆流而上,便難以利用水流取得如此理想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