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第六章 營中學法

楊公卿把地圖攤開桌上,只見洛水橫貫正中,上方接近圖頂處是與洛水並行橫流的黃河。東都洛陽以一塗黑了的方格作代表,置於洛水西端處,往東依次是偃師、洛口、虎牢和縈陽,後兩者分別在水和索水之旁,由黃河把洛、索三條河流連接在一起。

圍桌而觀的寇仲、徐子陵、王玄恕、玲瓏嬌四人都很用心研究。

時間緊迫,敵人大軍隨時壓境而來,沒人敢掉以輕心。

寇仲指位於東都和偃師之間稍北處代表城池的標致道:“李密的軍隊就是集結在此處,李密確是老奸巨猾,因為從金墉城發軍,無論進攻東都或偃師,路程都相差不大,使人難以捉摸他會攻打何處,又或是兵分兩路。”

王玄恕道:“這正是爹要駐重兵於偃師的原因,若李密竟敢兵逼東都,我們在偃師部隊便可使他陷於腹背受敵的窘境,同時更可威脅到東面虎牢、洛口的安全。”

楊公卿道:“所以偃師若失,東都便完全失去了東面的據點,李密更不用顧慮後防和補給的問題,可全力攻打東都。所以能否保偃師,實乃成敗的關鍵。”

玲瓏嬌重提寇仲的猜測,道:“若他兵分二路,再配合獨孤閥的內應,以攻擊洛陽為主,包圍偃師為副,我們該如何應付?”

楊公卿斷言道:“假若宣永的情報無誤,李密絕對沒有能力發動這種規模的攻勢,兼且獨孤閥和楊侗現在能多保皇宮兩天,已相當不錯,縱想應外合,亦有心無力。更何況他們只望尚書大人與李密兩敗俱傷,怎會蠢得引狼入室,所以我並不擔心東都。”

徐子陵指橫過金墉城北面長達百裏的一道山脈道:“這是甚麽山?”

楊公卿道:“這就是邙山,可風的老君觀就是此山其中一座名叫翠雲峰的山巔之處。”

寇仲道:“李密確狡猾,金墉城背靠邙山,故沒有後顧之憂。若我們進軍金墉,他便可在山內暗伏奇兵,殺我們一個意想不及。”

楊公卿道:“非但如此,若須棄守金墉,他可穿過邙山,渡過大河,退守河北的重鎮河陽,那亦是李密前線大軍和後援補給的後勤基地。在戰略上,這布局是無懈可擊的。所以倘若李密不主動來攻,我們根本拿他沒法。若妄然進攻洛口,給他從金墉出兵攻破偃師,我們的遠征軍便只有全軍覆沒的下場。”

此時寇仲和徐子陵已對敵我雙方的形勢有了深入的理解,始明白地理環境在戰爭中所起的決定性作用。

楊公卿嘆道:“所以我對寇小兄示敵以弱的誘敵之計是全力支持的,否則若讓李密傍河西出以逼東都,引我們從偃師發軍,而他立即折返金墉,那時我們只能退回偃師,如此數次,我們將被他牽鼻子走,疲於奔命,不敗才是奇事。”

寇仲正是早知李密有此妙策,才想出示弱誘敵之計,只是千算萬算,也算不到王世充真差點會掉命。

徐子陵淡淡道:“若我們苦守偃師,憑李密現時實力,究竟有沒有法子攻破城池呢?”

楊公卿傲然道:“李密的傷疲之兵能有多大作為?只要城內有足夠的糧草,我便包保可把城守住,不教瓦崗賊眾得逞。”

寇仲哈哈笑道:“有大將軍這番話,立時引得小弟計上心頭,就讓我們來一招請君燒糧的妙計。”

王玄恕恍然道:“這確是誘敵的上上之計。我們可把假糧草運往浮橋南岸的軍營,擺出刻日進軍洛口的姿態,假若敵人認為成功燒掉糧草,便會立即起兵南來,是否這樣呢?”

寇仲搖頭道:“二公子仍差一樣沒有猜對,就是我們要讓他燒真糧草,只要留下夠十日的糧草便成了。”

除了徐子陵外,三人都愕然以對。

寇仲成竹在胸的道:“只有真的讓他燒掉糧草,才可騙過李密和沈落雁。這也是被斧沉舟,背城一戰之法,讓下面的人下了決死之心,才可一戰定得江山。”

楊公卿深吸一口氣道:“這不嫌太冒險嗎?”

寇仲豪情勃湧的奮然道:“不行險,如何可擊敗百戰百勝的蒲山公李密?正因沒有人猜到我們會這麽膽大包天,所以才會中計。只要擊敗李密南下的主力軍,單雄信那批老弱殘兵還有甚麽作為。那時我們兵分兩路,一取金墉,一逼洛口,糧草可再從東都源源送來,不用擔心給人截斷補給哩!”

楊公卿臉色乍晴乍暗,顯是猶豫難決。

徐子陵沉聲道:“現在東都自顧不暇,若李密采取堵截之法,我們勢將成為孤軍,早晚會因糧草不繼而失陷。既是如此,不若誘李密速來決戰,那時我們起碼有一個致勝機會。”

王玄恕臉無血色的提醒各人道:“但只有一個機會。”

楊公卿仰首望上屋梁,好一會才道:“舊朝之時,尚書大人每次與李密交戰,均非輸在軍力,而是敗在戰略之上。今次我們兵力及不上對方,唯一方法便是倚賴戰略,好吧!我就陪寇仲和李密賭一手,看看老天究竟站在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