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痛不欲生

宇文化及雄渾的聲音由右方江岸傳過來道:“不知是宋閥那位高人在船隊主持,請靠岸停船,讓宇文化及上船問好。”

艙房內傅君婥和兩個小子你眼望我眼,都想不到宇文化骨這麽快就追上來。

此時四艘巨舶反往左岸靠去,顯是恐怕宇文化及飛身下船,又或以箭矢遠襲。

宋魯的笑聲在船首處沖天而起道:“宇文大人別來無恙,宋魯有禮了。”

宇文化及邊策馬沿岸追船,邊笑應道:“原來是以一把銀髯配一把銀龍拐的宋兄,那事情就好辦了,請宋兄先把船隊靠岸,兄弟才細告詳情。”

宋魯笑道:“宇文兄太擡舉小弟了。換了宇文大人設身處地,變成小弟,忽然見京師高手漏夜蜂擁追至,沿江叫停,而小弟船上又裝滿財貨,為安全計,怎也該先把宇文大人來意問個清楚明白吧!”

宇文化及城府極深,沒有動氣,欣然道:“這個容易,本官今趟是奉有聖命,到來追捕三名欽犯,聞四公子曾在丹陽酒樓為該批欽犯結賬,後來更邀之乘船,不知是否真有其事呢?”

宋魯想也不想答道:“這當然是有人憑空捏造了,請宇文大人回去通知聖上,說我宋魯若見到這批欽犯,定必擒拿歸案,押送京師。夜了!宋某人要返艙睡覺了。”

寇仲和徐子陵想不到宋魯如此夠義氣,毫不猶豫就擺明不肯交人,只聽他連欽犯是男是女都不過問,就請宇文化及回京,就知他全不賣賬。

如此人物,確當得上英雄好漢之稱。

宇文化及仰天長笑道:“宋兄快人快語,如此小弟再不隱瞞,宋兄雖得一時痛快,卻是後患無窮哩!況且本官可把一切都推在你宋閥身上,聖上龍心震怒時,恐怕宋兄你們亦不大好受呢。”

宋魯道:“宇文大人總愛誇張其詞,卻忘了嘴巴也長在別人臉上,聽到大人這樣委禍敝家,江湖上自有另一番說詞,宇文兄的思慮似乎有欠周密了。”

宇文化及似乎聽得開心起來,笑個喘氣失聲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就不那麽急著回京了,只好到前面的鬼啼峽耐心靜候宋兄大駕,那處河道較窄,說起話來總方便點,不用我們兩兄弟叫得這麽力竭聲嘶了。”

寇仲和徐子陵再次色變時,傅君婥霍然起立道:“我傅君婥巳受夠漢人之恩,再不可累人,來,我們走。”

尚未有機會聽到宋魯的回應,兩人巳給傅君婥抓著腰帶,破窗而出,大鳥騰空般橫過四丈許的江面,落往左邊江岸去。

宋魯的驚呼聲和宇文化及的怒喝聲同時響起,三人已沒進山野裏去。

寇徐兩人耳際風生,騰雲駕霧般被傅君婥提著在山野間縱躍疾行。

不片刻巳奔出了十多裏路,感到漸往上掠,地勢愈趨峻峭,到傅君婥放下兩人時,才知道來到了一座高山之上,山風吹來,凍得兩人牙關打顫。

傅君婥在山頭打了一個轉,領著兩人到了一個兩邊山石草樹高起的淺穴,躲進裏面暫避寒風。

寇仲松了一氣道:“好險!幸好隔著長江,宇文化骨不能追來。”

傅君婥嘆了一氣道:“其他人或者辦不到,但宇文化骨只要有一根枯枝,便可輕渡大江,你這小子真不懂事。”

徐子陵駭然道:“那我們為何還不快逃?”

傅君婥盤膝坐下,苦笑道:“若我練至第九重境界,定會帶你們繼續逃走,但我的能力只能帶你們到這裏來。”

寇仲試探道:“就算宇文化骨渡江追來,該不知我們逃到那裏去吧?”

傅君婥淡淡道:“武功強若宇文化及者,觸覺大異常人,只是我們沿途留下的氣味痕跡,便休想瞞過他的眼鼻,不要說話了,我要運功行氣,好在他到來時回復功力,與他決一死戰。”

言罷閉目瞑坐,再不打話。

兩人頹然坐下,緊靠一起,更不敢說話商量,怕驚擾了他們的娘。

時間在兩人的焦憂中一點一滴的溜走。

忽然傅君婥站了起來,低聲道:“來了!只他一個人。”

兩小子跟她站了起來。

寇仲顫聲道:“不若把書給他算了。”

傅君婥轉過身來,厲責道:“你還算是個人物嗎?這種話也說得出。”

徐子陵軟語道:“他只是為娘著想吧!”

明月高照下,傅君婥嘆了一氣,旋又“噗嗤”笑道:“小仲不要怪娘,我慣了愛罵你哩!”

寇仲和徐子陵全身一震,若換了平時傅君婥肯認作他們的娘,必會歡天喜地,但這刻卻大感不妥。

傅君婥低聲道:“無論發生了甚麽事,都不準離開這裏,娘定可帶你們離開的。”

宇文化及的笑聲在穴外響起道:“姑娘為了這兩個小子,以致暴露行藏,確屬不智,這些年來姑娘兩次扮作宮娥,入宮行刺聖上,我們卻連姑娘的衫尾都撈不著。想不到今趟為了本鬼書,竟迫得姑娘現出影蹤,若非拜這兩個小子所賜,我宇文化及食塵都鬥不過姑娘的輕身功夫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