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否極泰來

烏子虛看著眼前的情景,身體再沒有絲毫暖意,只感冰寒透心。

從丘頂看下去,月夜下無數水潭沼澤展現前方,在它們岸邊植物的陰影中反映著月色,閃閃生光。

夢中的天地又回來了。

遠處是一片疏林,佇立在最大的水潭對岸,仿佛正召喚自己繼續前進,然後又再是起伏的丘陵。

烏子虛頭皮發麻,心忖難道那並不是個夢境,而是確曾在現實中發生,又或他直至現在仍是深陷夢域?

忽然他再分不清楚夢境與真實,其間已沒有界限。

地平遠處再現亮光,這次不是一閃即逝,而是清楚實在。他的心忽然忐忑急躍了幾下,不由心中大訝,這是他特殊的天賦,每當接近異寶,他的心會有反應,可是在這荒山野地,怎會有寶物呢?烏子虛心想甚麽都好,找到人家,自然可以找到出路,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其他也管不了那麽多,忙朝亮光的方向舉步。

※※※

“善公公到!”

花夢夫人早在廳門外迎接,聽到冀善來找她,她便頭痛。應付各武各樣的男人是她的專長,可是對著這些對女人沒有興趣的男人,她卻是渾身解數無從施展。

冀善當然是奉鳳公公之命而來,辜月明昨夜才走,鳳公公今夜便派人來找她,可見事情的不尋常處,究竟是甚麽事今鳳公公如此緊張?她該如何應付?

她當然不可泄漏辜月明真正的情況,但如左瞞右瞞,又或鳳公公認為她說謊,立即大禍臨頭。

冀善一臉笑容的出現眼前,客氣施禮道:“夫人你好,大公公要我向夫人問好。憐花居不是開門了嗎?夫人為何不回去打點?”

花夢夫人道:“花夢今天有點不舒服,所以留在家休息,多謝公公關心。”

冀善在她引導下朝大廳中心的圓桌走去,關切的道:“夫人最要緊保重身體,多點休息,待會我派人送兩株上等野參來,煎水服用,可固本培元。”

花夢夫人連忙道謝,請冀善在圓桌坐下,自己陪坐一旁,婢子們在她指示下全退到廳外去。

冀善乾咳一聲,忽然壓低聲音親切的道:“月明是我冀善唯一的知交好友。所以我也不繞圈子,這次大公公派我來見夫人,夫人切勿疑神疑鬼,只因大公公太關心月明這一回的任務。唉!夫人該清楚大公公的性子,甚麽都要掌握清楚,既知月明離京前特意來見夫人,所以……夫人該明白我在說甚麽。”

花夢夫人心中嗤之以鼻,不要說辜月明不會將冀善視作好友,根本辜月明是個沒有朋友的人,自己是唯一例外,但可能仍算不上是知己。

而冀善更不會把辜月明當作朋友。對冀善來說,有的只是利害關系。冀善手段的厲害,在京中早惡名遠播,不要看這年不過四十的太監一臉和氣的樣子,事實上他隨時可以變臉殺人,而京中能抵得住他利劍者,除辜月明和季聶提外,找不到第三個人。

花夢夫人輕嘆道:“究竟是甚麽重要的任務呢?月明不肯透露一句話,只叫我去為他查一個人。”

冀善精神大振道:“查誰?”

若換了冀善是個正常的男人,花夢夫人會乘機向他撒嬌,憑風情媚惑他,套問辜月明秘而不宣的任務,可是這一套對冀善全派不上用場,只好道:“月明要奴家調查在洞庭湖一帶有沒有高明的用毒好手。”

冀善露出松一口氣的神色,雖不明顯,卻瞞不過世故的花夢夫人,心忖難道冀善真的怕辜月明觸犯鳳公公嗎?想到這裏,不由對冀善略增好感。

冀善點頭道:“這個很合理,不這樣做就不是月明的性格。月明有提及其他人嗎?”

花夢夫人心念電轉,辜月明要她當他沒有提起過牟川的名字,當然有他的理由,但若不透露辜月明提及夫猛,大有可能露出破綻,忙道:“月明還問過關於夫猛的事,難道這個任務與夫猛有關嗎?”

出乎花夢夫人意料之外,冀善竟坦然道:“多多少少有點關系。唉!我真的有些擔心,怕月明因不明白真正的情況,會吃大虧。”

花夢夫人愕然道:“甚麽情況?”

冀善壓低聲音,湊近她道:“我現在和夫人說的話,只可以讓月明一個人曉得,絕不可傳入第四個人的耳朵去,事後我亦會否認說過這番話,夫人明白嗎?”

花夢夫人黛眉輕蹙,坦然道:“既然如此,公公最好不要說出來,奴家恐怕承擔不起。”其實她比任何人更想知道,因關乎到辜月明的安危。這一招叫以退為進,逼冀善多透露點實情,順便測試冀善的反應,以判斷冀善是不是仍在為鳳公公傳話,因為鳳公公正是京師最會玩手段的人。

冀善肅容道:“夫人認為我冀善是一個可以被錢財珍寶收買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