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禁宮談心(第3/4頁)

午門城台雄偉壯觀,下寬上窄,古穩重,台基以紅大理石砌成須彌座,城台上有五座黃瓦金頂、重檐彩飾的高樓,樓與樓之間有閣道相聯,氣象萬千,尤勝大明門。,經過中央門洞時,更覺開揚寬暢,此時以巨大青石鋪就的禦道滿蓋白雪,百多名內侍正冒雪清理。

罷入午門,聶慶童早恭候其內,一番客氣後,領著兩人直入幹清門,進入後廷,來到朱元璋和妃檳日常起居的幹清宮前。

範良極眉目間隱隱透出興奮神色,隨便找個借口,留在殿外,只馀下韓柏一人獨自進殿去見朱元璋。

偌大的殿堂,便像一個富貴人家的大廳,只是空間廣闊多了。

朱元璋悠閑地坐在一張太師椅裏,後面是一張滿是書法的大屏風,見到韓柏,隔遠笑道:“忠勤伯不用多禮了,來!坐到朕身旁來。”韓柏本以為朱元璋因他奪得了秦夢瑤,會含恨在心。那知他的態度反比以前更親切了,不理是否在做戲給他看,亦篤定多了,叩跪後坐到他身旁的太師椅去,兩人只隔了一張小幾,名副其實的平起平坐。

朱元璋笑了笑,通:“小子你看看朕背後這張屏風上寫的是什麽詩,讀來給朕聽。”韓柏雖不知他弄什麽鬼,唯有往屏風瞧去,念道:“南朝天子愛風流,盡守江山不到頭,總為戰爭收拾得,卻因歌舞破除休。堯將道德終無敵,秦把金湯可自由,試問繁華何處在,雨花煙草石城秋。”

朱元璋淡淡道:“這是唐人李山甫的(上元懷古)詩,朕特別教人寫在起居當眼處,便是以之律己,提醒自己必戒華奢,借用民力,以免萬民受苦。朕的作為,目下雖有人不同意,但證諸百世之後,當能體會朕的苦心。”韓柏對這首詩只是一知半解,亦無心求解,更不明白朱元璋為何說起有關節儉愛民這方面的事,只好唯唯諾諾,虛應故事。

朱元璋嘆了一口氣道:“昨夜與夢瑤一席話後,朕整晚都沒有睡覺,不但想著她的話,也想到靜庵和若無兄,想得胡塗起來,真望時光能倒流,使我可以把一些往事糾正過來。”

忽地龍目寒光一閃道:“你可知朕為何會和若無兄弄到今日如此田地?”頓了頓語氣森冷低喝道:“不要像那些人般騙朕說不知道。”

韓柏心中叫苦,硬著頭皮道:“好象是皇上與鬼王在建都上有分歧之見吧!”朱元璋點頭道:“這只是第一樁朕不聽他提議的事,豈知只此一項,竟若長堤破開了缺口,連串的爭執便由此而起。”嘴角牽出一抹苦笑道:“這也應怪朕當時迷上了鐵冠道人看風水的本領,不但選了金陵為都,還讓這空負盛名的人為我蔔定地基,不顧若無兄的反對,調集了幾十萬民工,耗費了大量土石,照鐵冠的指示把燕雀湖填平,在其上建設這些宮殿樓台,忘記了這些工程是如何勞民傷財。”

韓柏聽著這天下至尊破天荒第一次承認自己的錯誤,好感大生,暗忖難道經夢瑤昨夜“教訓”他後,這老小子竟轉起死性來嗎?

朱元璋喟言道:“當時在朕一力堅持下,特別在地基下打進了密集的木柱,墻基全部鋪上巨石,又構了良好的下水道,以防止地基下沈,當時若無兄已指出所有這些工事最後均徒勞無功,可是朕卻一意孤行。唉……”

韓柏一呆道:“皇宮現在是否有什麽不妥呢?”

朱元璋苦笑道:“是大大的不妥,宮殿建成後,地基就開始下沉,到現在情況日趨嚴重,整個宮城前昂後窪,形勢不稱。唉!朕自見了你這小子後,看著你享盡人間艷福,愈發相信興廢有定,尤其與夢瑤一見後,更感精力非比從前,只望改組軍政後,天下會出現一段長治久安的大一統局面,那便無負靜庵之托了。”

韓柏心中感動,熱血上湧,不理這是否只是朱元璋籠絡和收買他作的虛假之言,拍胸道:“只要我韓柏有一口氣在,定會助皇上完成心願。”朱元璋深深看了他一眼後,沉吟片晌,奇峰突出地道:“你說朕應否除掉燕王?”

韓柏一震道:“什麽?”朱元璋雙目射出冷酷的光芒,緩緩道:“現在形勢明顯,就算我平走了藍玉和胡惟庸,燕王始終是另一個禍亂的根源,朕怎忍心看著萬民再受戰亂之苦?”

韓柏給他弄得胡塗起來,囁嚅道:“皇上不是已要小子轉告他,若他乖乖的在皇上有生之年不謀反,便不會制他的權力。”

朱元璋啞然失笑道:“爭霸天下,只有兩種人,就是成功者和失敗者,而爭霸的目標,就是要成為那唯一的勝利者,什麽手段都可以用上,最重要是那手段能否使你成功,此所謂兵不厭詐。數十年來,就是基於這信念,朕才得坐到了這位置上,明白了嗎?”韓柏道:“皇上不是說過燕王是你不忍心對他無情的九個人之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