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命運之手(第2/3頁)

燕飛訝道:“為何你忽然有這個古怪的想法呢?”

向雨田沉聲道:“我和你都清楚明白,眼前的人間世只是一個存在的層次和空間,世人迷醉其中而不自覺,而我們正身歷其境,忘情的去愛去恨,為不同的目的和追求奮戰不休。主宰這個人間世的是一種無影無形、無所不包的力量,它在我們的思感之外,捉不著看不見,但我們卻能從自身的情況,例如你和明瑤的重逢,隱隱察覺到它的存在。我們並不明白它,亦永遠弄不清楚它究竟是什麽一回事,只能名之為命運,但我們也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因為它是超乎我們認知的能力,轉瞬我們便會再次忘情的投入,忘掉剎那間的明悟。若如在一個夢裏,一刻的清醒後,繼續作我們的春秋大夢。”

燕飛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覺,眼前所有存在的事物,究竟是何苦來哉!

向雨田道:“這正是我舍明瑤而專志於修練大法的原因,因為只有堪破這個人世的秘密,方能真正令我動心。想想吧!只要有一個條件不配合,你和明瑤在長安的重逢便不會發生,命運是多麽的奇異,也是多麽的可怕。但我們更懂得的是以自我安慰去開解自己,認定這只是巧合,與命運沒有任何關系。事實上自你在沙漠邊緣處遇上師傅,命運便安排了你未來的路向,也決定了我的命運,決定了包括慕容垂、拓跋珪在內所有人的命運。”

燕飛感到遍體生寒,向雨田說的是最虛無縹渺的事,但卻隱含令人沒法反駁的至理。如果沒有遇上明瑤,他或許不會到邊荒集去;如果沒有高彥一意要見紀千千,他與紀千千也無緣無份;如果不是因謝安離開建康,紀千千亦不會到邊荒去。眼前的情況,確由無數的“如果”串連而成。

向雨田道:“假如我們破空而去,是否能逃出命運的控制呢?又或許什麽洞天福地,仍只是命運的一部分?”

燕飛苦笑道:“這種事我們最好不要去想,再想只是自尋煩惱,我給你說得胡塗了。”

向雨田笑道:“你的看法,恰是命運的撒手簡,因為忘掉它,人才有生存的樂趣,誰願意受苦呢?”

燕飛點頭道:“的確如此!現在我們是否應離開這裏,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作個忘掉一切的好夢呢?”

向雨田欣然道:“正合我意。走吧!”

劉裕清早起來,劉穆之來求見,劉裕遂邀他一起進早膳。

兩人邊吃邊談,劉裕問道:“辛苦先生了,看先生兩眼布滿紅筋,便曉得先生昨夜沒有睡過。”

劉穆之道:“多謝大人關懷。昨夜我小睡一個時辰後,驚醒過來,愈想目前的情況,愈生出危機四伏的感覺,幸好想到破解之法,且是一石數鳥之計。”

劉裕大喜道:“請先生指點。”

劉穆之道:“我們立即雷厲風行的推行新一輪的上斷。”

劉裕愕然道:“我們昨天剛提及土斷,到現在我仍弄不清楚是什麽一回事,只知道牽涉到世家豪強的根本利益,亦是他們害怕我的一個主因,在現在的時勢下推行這種大改革,會否過於倉卒呢?”

劉穆之拈須微笑道:“請讓我先向大人解釋清楚土斷的內容。自晉室立國江左,曾推行多次土斷,最著名的有鹹和土斷、鹹康土斷、桓溫的土斷和安公的土斷。所謂土斷,是征稅的方法,而與上斷唇齒相依的就是編制戶籍。”

劉裕點頭道:“我明白了,要公平征稅,必須先弄清楚戶口,有詳實的戶口統計,才能有效的推行稅制。”

劉穆之欣然道:“正是如此。在鹹和五年以前,田租是繼承前晉按丁征收的制度,每丁谷四鬥。可是這種按丁收租的制度並不公平,因其不分貧富,對大地主當然最有利,但對無地和地少的貧民不利。故而在鹹和五年,朝廷頒令改按丁收稅為度田稅米,田租按畝收稅,土地多的自然要多繳稅,土地少繳稅少,這度田稅米的稅制,大抵襲用至安公主政的時候。”

劉裕不解道:“那桓溫做過什麽事呢?”

劉穆之道:“桓溫的改革,主要在編訂戶籍上。由鹹康土斷,到桓溫土斷,其間二十多年,北方流民不斷遷來南方,特別是北方在殘暴的石虎統治期間,南下的流民更多,朝廷須設置僑郡以安置流民,再加上大族豪強的兼並和自耕農破產逃亡,以前編訂的戶籍再不切合實際。桓溫的改革,就是重新編定戶籍,把逃戶流民納入戶籍,如此便可大幅增加朝廷的稅收。”

劉裕點頭道:“我開始明白了,土地戶籍的政策,正是統治的基礎,若這方面做不好,朝廷的收入將出現問題。桓溫接著便是安公,為何仍有土斷的需要呢?戶籍的變化該不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