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滅影行動

劉裕登上指揮台,正和江文清說話的宋悲風和陰奇都立即找借口告罪離開,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登時異樣起來。

老手和一眾兄弟,正作起航前的準備工夫,叱喝呼喊聲此起彼落。

劉裕走到江文清身旁,掃視整個海島被自己的船隊占據了的壯觀情景。

心中不由一陣感觸,想起自己從孑然一身,到今天掌握著足以左右南方形勢發展的聲威和力量,其中的滋味,確是難向外人盡述,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有些事他更是永遠不會吐露。

眼前這一刻,是非常奇妙的一刻,一切都被他掌握在手裏,前路豁然開朗,就看他怎樣走下去。

海風刮來,吹得他和江文清衣袂飄揚,頗有種忙裏偷閑的動人感覺。

一身勁裝武服的江文清,頭紮男兒的發髻,英姿颯爽,更突出了她健康的體態、勻稱的身段和漂亮的臉龐。不知如何,此刻他眼中的江文清,確實異乎尋常的美麗,令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屠奉三是不是仍堅持他和江文清該保持距離的看法,但一切再不重要,他已不是以前掙紮求存的那個劉裕,而是能創造時勢的人物,只有他才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以至乎天下漢人的命運。

江文清身上傳來淡淡的清香,她輕垂螓首,等待著劉裕說話,她的神情,比千言萬語能表達的還要動人,也更有震撼性,無需任何語言,傳遞了心中的感覺。

劉裕心忖自己縱然真的成了皇帝,又或變成雄視一方的霸主,說到底他仍只是一個人,需要好好的生活,而江文清正是他的幸福,那是每天清晨醒來,都有她陪在身邊的幸福。

劉裕心中湧起像眼前大海般澎湃的感情,燕飛所說“人是不能永遠活在仇恨中”的忠告似言猶在耳。對!幸福就在眼前,只要一句話將可以決定他和眼前嬌嬈的未來,他會吝嗇這句話嗎?他清楚曉得答案。

他生命中的四個女人,分別是王淡真、任青?、江文清和謝锺秀。

關於淡真的不用說,那是他永不能彌補的遺憾,她的死亡改變了他的一生,令他不論在如何困苦艱難的逆境裹,亦永遠不肯放棄。對任青娓則是不住地懷疑和失望,更有點不願想起她,但又知忘不掉她,心情非常矛盾。至於對謝锺秀的感情卻更復雜了,想起她,也不知是恨多愛少,還是相反的情況。她使他嘗到生平最大的屈辱和挫敗,可是她又是他最敬重的人的女兒,宛如淡真的另一化身。

與江文清則是另一番景況,自經謝玄穿針引線,他便和江文清建立了互信互助的關系,他們一起經歷了生命中最灰黯的日子,也一起品嘗勝利的榮耀,到今天她拋下一切,全力來助自己爭天下,那種情深義重的感覺,是他從沒有在其它女子身上得到過的。

當他最需要她的時刻,她不計得失的站在自己身邊。就算他劉裕是最愚蠢的人,在這一刻,也知該如何作出明智的選擇。

可是他愛她嗎?像想得到淡真般需要她嗎?他不知道。與王淡真的熱戀是突如其來的,像天崩地裂般發生,當淡真投身他懷內,哀求他帶她私奔,他忘掉了一切,包括謝玄、江文清以至乎什麽收復河山之志、北府兵的榮辱,只知道要令懷內的玉人幸福快樂。那種盲目和狂熱,將永遠不能再在他身上重現。俱往矣。

無可否認,江文清一直對他有強大的吸引力,她既有顯赫的家世身分,更是出眾的美女,是屬於那種當他仍為探子時,想也不敢想去高攀的美女。

但他對她的愛慕,明顯與淡真的情況有異,是緩緩的發展;是細水長流,直至眼前此刻的微妙情況。

他宛如在怒濤洶湧漆黑的情海中浮沉掙紮,直至筋疲力竭,在快要沒頂之時,忽然發現在曙光之中,美麗的陸岸橫互前方。

那並非虛幻的海市蜃樓,而是實實在在的福地和樂土,是老天爺對他過往所有苦難的補償。

劉裕道:“文清仍認為我是真命天子嗎?”

劉裕禁不住暗罵自己,他心中其實有千言萬語,可是到最後吐出來的只是這句與眼前情景風馬牛不相關的話。如果改為說“文清認為我劉裕是你的真命天子嗎”,將比較切合當前的情況。

不過他明白自己的心事,對江文清他是既內疚又慚愧,不是因為他對她做過什麽,而是因他從沒有做過什麽。他對江文清實在太克制了,這令他懷疑起自己來。他真的愛江文清嗎?還是因為江文清已變成他唯一的選擇?他真的弄不清楚。

江文清仰起俏臉,秀眸凝視天上飄浮的一朵白雲,深吸一口氣,然後朝他瞧去,先前含蓄的羞怯和靦?一掃而空,打量著他道:“劉帥又怎樣看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