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絕局求生

離北穎口十五裏處的穎水上遊,荒人的水陸部隊於東岸會師,運馬的貨船全泊往東岸臨時搭建的七、八個簡陋碼頭,戰馬紛紛登岸,替換疾走了一日一夜的疲乏馬兒。

東岸所有戰略高地均被荒人戰士占據,以應付任何不識相敢來惹他們的敵人。

二千多名戰士人人意氣昂揚,雖然昨晚下過一場小雨雪,但此時雲層稀雹天朗氣清,視野無阻。

荒人大軍的領袖們眾集在柬岸一處高地上,研究進軍的策略。

由高彥繪制的敵方情勢簡圖,攤開在眾人腳下的雪地上,四角以石塊壓著。

慕容戰以主帥的身分發言道:“請高少說出敵人陣地的情況。”

高彥見人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登時神氣起來,幹咳一聲,清清喉嚨,道:“敵方有六個以磚木建成的壘寨,分列兩岸,每個相隔約千步的距離,但只完成了近半,根本沒有什麽防禦力。不過如若真的讓他們竣廠,只這六個壘寨,已可抵禦我們千軍萬馬的狂攻,再加上陷坑和箭樓,我們叮能永遠不能把北穎口奪回來。”

紅子春問道:“建河壘的材料是否就地取材?”

高彥搖頭道:“肯定是從北方運去的,材料不但在附近堆積如山,更有二十多艘貨船仍泊在泗水的渡頭。”

拓跋儀點頭道:“理該如此,若我是慕容垂,也要在最短時間內建起壘寨,如此才可保北穎口不失。”

姬別道:“敵人有什麽護河的措施?”

王鎮惡代答道:“嚴格來說是沒有的,燕人今次不但來得匆忙,且準備不足,力圖在我們反攻前先建起六座營壘,豈知遇上早降的秋雪,不但援兵遲誤了,且工程進展緩慢,今燕人大失預算。”

高彥接口道:“燕人在壘寨下遊處設置了八座箭樓,每座高兩丈,還掘有陷坑,你們看看老於晝的圖卷便清楚箭樓陷坑的位置,照我看那只是裝模作樣,哪抵得住我們大軍的沖擊?”

劉穆之道:“在正常的情況下,於堡壘尚未完成前,燕人該布置戰船護河,但高少看不到燕人的戰船,可知燕人在經歷多場戰爭後,戰船損失慘重,無法再調配戰船來守衛北穎口。”

高彥提醒道:“燕人沿河設置了二十多台投石機,加上火箭,如果我們只從水路進攻,沒有陸路的配合,吃虧的會是我們。”

慕容戰總結道:“現在敵人的情況已是清楚分明,雖說高彥看到的是兩天前的情況,但兩天內燕人可幹的事非常有限。所以我們決定以快打快,以雷霆萬鈞的姿態一舉攻克敵人,關鍵處在乎只攻東岸的策略,這是鎮惡構想出來的。”

轉向王鎮惡道:“你自己說吧!”

王鎮惡道:“高少帶來了最清晰詳盡的情報,讓我們能完全掌握敵人的情況。首先,敵軍因日以繼夜的建設壘寨,又受風雪折磨,早形疲神困,戰力大減,士氣低落。縱然如此,但如我們向燕人發動全面進攻,在逃無可逃、避無可避的情況下,會激起燕人拚死反抗的鬥志,那時我們即使能贏得此仗,傷亡亦必慘重,所以我把圍城放生一偶的戰術搬過來使用,先從水路發動猛攻,陸上部隊則集中全力攻打東岸敵陣,盡量利用穎水的特殊形勢,在實質上和心理上瓦解敵人的鬥志。這是鎮惡愚見,說出來供各位當家參詳。”

卓狂生長笑道:“這是最高明的策略,請戰爺調兵遣將,兒郎們手癢哩!”

眾人轟然呼應。

“砰!”

拓跋珪一掌拍在座椅旁的小幾上,發出震堂的響聲,此時他雙目含煞,閃閃生光,神態威猛。

恭立在他身前的長孫道生和崔宏都不敢說話。

拓跋珪大怒道:“萬俟明瑤,你可是活得不耐煩!”

剛有消息傳來,一隊從盛樂運馬來的隊伍,被秘人中途施襲,死傷近百人,五百匹上等戰馬被搶走,令拓跋珪暴跳如雷,立即召見崔宏和長孫道生兩大得力將領。

長孫道生道:“秘人擺明是要孤立平城和雁門,且看準冬雪將臨,根本不怕我們的反擊,所以敢這麽肆無忌憚。”

拓跋珪雙目殺機大盛,道:“秘人是不把我放在眼內。”接著出乎兩將意料之外的啞然失笑,道:“我以馬賊的戰術對付苻堅,想不到現在競有人反以馬賊的戰術對付我,這是否因果循環呢?”

長孫道生和崔宏都不敢答他。

拓跋珪掃視兩人,沉聲道:“假如我放棄平城和雁門,會有什麽後果?”

兩人交換個眼色,均感愕然,以拓跋珪的性格,怎肯半途而廢,就這麽認輸。

崔宏恭敬答道:“如果我們放棄兩城,等於把過去的努力付諸東流,失去了能統一北方的唯一機會,還要撤往塞北,重過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