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情難言表(第2/4頁)

劉裕踏足忘官軒,心中百般感慨,遙想當日赴紀千千雨枰台之會前,在這裏舉行的小會議,謝鐘秀仍是個只愛纏著謝玄撒嬌的天真孩子,淡真則是個無憂無慮、情竇初開的少女,當時誰想得到等待她們的命運會是如此殘忍不仁,她們理該是受庭院保護的鮮花,哪知竟會受風雪的摧殘。

謝道韞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輕輕道:“小裕長得更威武了,走起路來大有龍行虎步之姿,小玄確沒有選錯人。來!到我這裏來……”劉裕向他施禮請安,恭敬地坐下。現在謝家裏,她是唯一能令他敬佩的人。亦只有從她處,可以看到謝家詩酒風流的家風傳承。

謝道韞明顯消瘦了,不過她最大的改變是眼神,那是種歷盡劫難後心如枯石的神色,他永不能恢復至當日忘官軒內的風流才女,就像他再不是那一天的劉裕。

謝道韞道:“你和小琰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現在劉裕最想談的,是有關謝鐘秀未來的幸福,如果得到謝道韞的認許,他的感覺會舒服多了。但他更知道這是謹毛失貌,一個不好會惹來不堪想象的後果。謝道韞可以全無困難地接受他作謝玄的繼承者,可是若牽涉到打破高門布衣不能通婚的大禁忌,恐怕以謝道韞的開明,亦沒法接受,那便糟糕至極。

他真的不想影響謝道韞的康復,表面看她已恢復了昔日的堅強,但他卻清楚,她只是勉為其難負起擔當謝家主持者的重任。

劉裕苦笑道:“大人著我去刺殺劉牢之,在我痛陳利害下,大人仍不肯收回成命,遂一怒之下和我劃清界線。唉!我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至這個地步。”

謝道韞鳳目一寒,旋又現出心力交瘁的疲憊神色,黯然道:“小裕你不要怪他,他從來都是這個樣子,自行其是,脾氣又大,安公也沒法改變他。”

劉裕道:“在走投無路下,我只好求助於司馬元顯,通過他與司馬道子妥協,否則我只有逃亡一法。”

謝道韞嘆道:“我已從宋叔處清楚了這方面的情況,怎會怪你呢?小玄最害怕的情況終於出現,未來會是怎樣子呢?小裕可以告訴我嗎?”

劉裕一呆道:“玄帥害怕的情況?”

謝道韞雙目射出緬懷的神色,該是想起謝玄,痛心的道:“小玄最害怕的是小琰會被司馬道子利用,籍以分化北府兵,更怕他心高氣傲,沒有重用你,卻領兵出征。他擔心的一切,已全變成眼前的現實,你教我該怎麽辦吧!”

劉裕為之啞口無言,現在一切已成定局,謝琰能否回來,純看他是不是命不該絕,誰都沒法幫忙,他可以說什麽呢?謝道韞恢復平靜,淡淡道:“小裕的表情已告訴了我答案,情況真的那麽惡劣嗎?”

劉裕道:“戰場上變化萬千,成敗誰都難以逆料,或許戰果會出人意表。”

謝道韞無奈的道:“我太清楚小琰了,所以一直勸他拒絕司馬道子的任命,只是他聽不入耳。”

劉裕心中熱血上湧,奮然道:“只要我劉裕尚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孫恩橫行下去。”

謝道韞道:“你明白他們嗎?”

劉裕呆了一呆,問道:“夫人是指天師軍嗎?”

謝道韞點頭應是,然後雙目湧出神傷魂斷的神色,想起最不該想的事,道:“只有到過會稽的人或許會明白當地的民心,絕不是躲在健康城裏的人能明白的。坦白告訴你,當日小玄力主栽培你,我也有提出疑問,到現在才真正明白小玄的選擇是明智的。只有來自民間的人,才能明白民眾的心事。小琰一向高高在上,從沒有試圖了解民眾的想法,他只是另一個王郎,分別在一個只懂開壇作法,一個卻沉迷於高門大族的顯貴伸份,他們的失敗是注定了的。我沒有資格教你怎麽去做,因為我本身也是高門的一份子。當日我們完全不明白,為何四周的城池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失守,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那是個人心所向的問題。小玄是對的。”

接著深深凝視劉裕,以堅定的語氣道:“我們南方漢人的命運,不論是高門大族,又或寒們布衣,正掌握在你的手上。這不是言之尚早,而是眼前的事實。劉牢之本是個人才,但他的所作所為卻令所有人實望,玄弟正因看穿他的本質,所以才提拔你來代替他。現在健康的皇族高門對你是又愛又怕,民眾則因你的‘一箭沉隱龍’而生出無限憧憬機會已擺在你眼前,就看你怎樣掌握。只要能團結上下,你的成就會超越你的玄帥,不會辜負他對你的厚望。”

劉裕心中敬佩,謝道韞肯定是健康高門最有視野遠見的人,對現時的形勢看得透徹清晰。心中一熱,脫口道:“孫小姐……嘿!孫小姐她……”謝道韞微笑道:“我差點忘記謝你,你們為鐘秀費神了,她年紀尚小,該不須急著嫁出去。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