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放君一馬

劉裕立在穎水西岸的高地處,俯瞰荒人大隊從臨時搭起的三道渡橋過河的情況。

由江文清指揮的雙頭船隊,把上下遊封鎖,以策安全。

荒人大隊比預計的時間早到近個把時辰,只從此點便知從戰士到工匠、婦孺,荒人的士氣是多麽高揚,令他們忘記了勞累。

看著以萬計的荒人由南方安然返回邊荒,進駐反攻邊荒集的鳳凰湖基地,劉裕生出滿足和成就的感覺,大大沖淡心中郁苦的情緒。

他曉得已是勝利在握,不管邊荒集的敵方占領軍多有本事,都翻不出他的掌心去。姚興和郝長亨交易的糧資和戰馬均落入他手上,連串的勝利,把荒人的士氣和鬥志推上顛峰的狀態,更重要的是自己確立了統帥的權威,人人對他信心十足,願效死命。

唯一使他有點不安的,是慕容戰對護送戰馬來的羌兵手段狠辣,展開屠殺,只余數十羌人逃回邊荒集去。不過此為胡族戰士一向的作風,兼之慕容戰並非他的手下,他實在很難說話。可能只因不符北府兵的作風,他心裏才會感到不舒服,至於這種行為是對是錯,他亦沒法判斷。

每殺敵方一個人,便可以削弱對方一分力量,且可以令敵人生出恐懼。

他是否也要改變自己呢?

拓跋珪策騎出盛樂,朝長城的方向疾馳,後方是五千拓跋族最精銳的戰士,陪行的將領是長孫普洛。

他今次不是要迎擊敵人。剛好相反,他是要撤走平城和雁門的部隊和民眾,運走所有糧資,只留下兩座空城。

行動關系重大,在不容有失下,他必須親自監督,以防慕容詳由燕都出擊。

他明白領軍來攻打他的慕容寶是怎樣的一個人。慕容寶一向看不起他,又高傲自負,自以為是無敵天下的猛將,更認為大燕兵是世上戰力最強的部隊,而這正是對方的弱點,他要好好利用。

拓跋珪心裏承認如現在與慕容寶正面交戰,他是輸多贏少。幸好戰爭的勝負,並非純靠武力,更重要的是策略。

現在他放棄長城內所有得來不易、勢足威脅燕都的堅強據點的大片土地,正是要慕容寶進一步生出輕敵之心,魯莽行事。

占領平城和雁門後,手下將領大部分均力主趁慕容垂分身不暇之際,直搗燕都。可是他卻不為所動,保存實力,以應付將臨之戰,貫徹對燕飛的承諾。

他放棄平城和雁門,慕容寶會作出怎麽樣的反應呢?

換了是慕容垂,此計肯定無法令他上當。

慕容寶又如何?

拓跋珪正耐心等待,自拓跋代國滅亡後,他一直在等待,現在機會終於來臨。

燕飛有點不敢看原來臥佛寺所在的大坑穴,如有選擇,他是不會回到這裏來的。

他利用山林的掩護,從坑穴的西北方掠過,直趨雙駝峰。

他感到波哈瑪斯的精神在波動著,顯示他並非處於冥想默坐的狀態裏。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是否他的修行出了岔子?

半盞熱茶的工夫,燕飛離開摩雲嶺南麓的密林區,抵達雙駝峰西南方一道支脈,翻過小山,雙駝峰矗立眼前,高低起伏的兩峰直插雲天,拔地而起。

前方地勢低平,從摩雲嶺垂雲瀑而來的一道支流,流經此幅山腳處的平地,形成一個小湖。

湖水晶瑩潔凈、水流緩慢、松樹環湖聳立,岸邊開始溶解的積雪瀉入湖內,原被雪覆蓋的嶙峋怪石似從雪層裏冒出來,惹人深思。

在湖岸旁一塊巨石上,波哈瑪斯衣衫染血,容色蒼白,正不眨眼的瞧著燕飛。

燕飛心中奇怪,誰人有本領能重創這位來自波斯的武學宗師呢?亦大感為難,自己怎可以對沒有抵抗力的人下殺手?

燕飛速度不改,轉眼來到波哈瑪斯身前,神態從容的蹲下道:“本人燕飛,大法師你好。”

波哈瑪斯遽震一下,雙目現出驚疑神色,顯然被燕飛威名所懾,知道不妙。

燕飛皺眉道:“大法師劍傷嚴重,如不能及時治療,恐怕永難痊愈。究竟是誰幹的?”

波哈瑪斯一雙眼睛射出仇恨的焰火,咬牙切齒的道:“我從未想過世上有這麽狠毒的女人,我和她不但無仇無怨,且互不認識,她卻因看穿我行功正到緊要關頭,忽然現身突襲。無奈下我雖明知功虧一簣,仍要起而應戰。對!我是吃了大虧,但她亦被我重創。想不到我苦待三十多年的時機,就這麽被她破壞了。”

燕飛心忖難道是安玉晴,旋又推翻造想法,因為她絕不是這種人,兼之她並不認識波哈瑪斯。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作風近似任青媞,不過此女該不在邊荒內。

波哈瑪斯嘆道:“燕兄是否專誠來找我呢?”

燕飛知他才智過人,從自己稱他作大法師而曉得自己是來尋他晦氣。坦然道:“我本是一心來殺你,但卻不願乘你之危,只好先助你穩定傷勢,再請大法師隨我去見呼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