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城之計

雨雪茫茫裏,出現在燕飛眼前的是一隊押送囚犯的燕兵隊伍。

被押的囚犯人數達二百之眾,腳系鐵鏈,雖然雙手沒有被縛上,已失去逃走的能力。

如他們是從洛陽走到這裹來,該已徒步走了至少三、四天,所以現在人人疲累不堪,更不時有人因腳煉扯絆上石頭一類的東西,仆倒地上,惹得燕兵的鞭子對著囚犯不斷的揮打下去。

囚犯共分成五組,由近五百名騎兵押解,不過如此緩走即使是押送者亦吃不消,戰士馬兒都在苦撐這淒雨寒風下最後一段路程。

忽然又有一囚犯支持不住,一頭栽倒路上,兩名燕兵從馬背上喝令他爬起來,其中一兵更以馬鞭抽打其背,可是跌倒的囚犯卻再沒有任何反應。

另一兵躍下以腳挑得他翻轉過來,以鮮卑語嚷道:“真沒有用!死掉了哩!”

蹄聲響起,數騎從隊前馳回來,帶頭的兵衛親自下馬檢查,到證實對方確已斷氣,竟拔出匕首,對其小腹再捅上一刀,方吩咐道:“把他丟了!”

兩名燕兵應命把屍體擡起,沒人道旁暗黑處,不一會傳來屍體著地的聲音。

不論被押者或是押人者,人人木無表情,像不曉得發生什麽事,又或根本無動於衷。

等丟棄屍體的燕兵回來後,領頭的燕兵軍官道:“橫豎都遲哩!索性休息一刻鐘,再繼續行程。”

手下聽後把指令高喝出來,囚犯們紛紛就地坐倒,又或任自己倒往路面。

燕兵紛紛下馬,如獲皇恩大赦,一時間長達半裏的一截官道,擠滿或躺或臥、姿態千奇百怪的囚犯和兵士。

燕飛早判斷出這批被押解的囚犯,該是從戰場前線虜獲的戰俘,正被押解往滎陽去,否則如是一般囚犯,燕人哪來興趣勞師動眾長途押送。際此非常時期,在軍事統治下,燕人根本不會理會犯事者犯案大小,會立即就地處決,以免成為負擔。

正因這批是戰俘,他們方有軍事上的價值,可從他們口中得到敵人重要的軍事情報。

作出這樣的判斷後,今夜燕飛本已失去潛入城內希望的心,立即活躍起來。

從戰場虜來的戰俘,身分最是模糊,有軍銜的高級將領,會脫掉顯示軍階的軍服,扮成一般的小卒,以免被識破身分,變成被銬問的主要目標,當然更不會報上真姓名。

眼前這批俘虜的模樣,從外觀看分別不大,人人蓬頭垢臉、長滿胡須、衣不蔽體,燕人若要從他們處得到消息,尚要下一番辨別身分軍階的工夫。

想到這裏,他已知自己得到一個混進城內的難逢機會,哪還猶豫,立即往適才屍體被棄置的地點潛過去。

心中同時擬定出全盤的計劃。

假若邊荒集是劫火裏重生的鳳凰,那夜窩子就是火鳳凰頂上的冠冕,古鐘場更是裝飾冠冕最亮麗的明珠。

宋悲風和劉裕感受著穿越古鐘場的動人感覺,在千變萬幻的彩燈映照下,以萬計的人擁到邊荒集的聖地尋歡作樂,燃燒在這亂世尤顯其脆弱和珍貴的生命。

邊荒集正值其如日方中的盛世時期,即使最強橫的人也不敢來這裏撒野。慕容垂、孫恩、聶天還、赫連勃勃等不可一世的一方霸主,亦剛一一在這裏吃了大大小小的虧。

劉裕蠻有興趣駐足在一個玩雜耍的攤档看了一會後,終敵不過人擠,扯著宋悲風離開道:“你曾和竺不歸交手,對他評價如何呢?”

宋悲風微笑道:“我正在想,你領我穿過夜窩子返東門去,目的非是要讓我大開眼界,而是為了防彌勒教妖人的偷襲,現在觀乎你的問題仍離不開彌勒教,可知我想的雖不中亦不遠矣。”

劉裕苦笑道:“竺法慶恐怕不會如此便宜我,在夜窩子動武會觸犯邊荒集的天條,竺法慶將立刻成為邊荒集的公敵。”

到此刻他仍未有機會告訴宋悲風與屠奉三等交談的細節,只讓他曉得已有一個非常理想的開始。

宋悲風道:“換了是當日的我,與竺不歸單打獨鬥,鹿死誰手,實難下斷語。”

劉裕忍不住問道:“聽宋叔的話,現在反有必勝竺不歸的把握。對嗎?”

宋悲風欣然道:“你或許會奇怪我為何在重傷之後,竟對自己的劍法更添信心。說來我該感激燕飛,那天他抱著我逃離遇伏的地點,在返回烏衣巷的途上,拼命把真氣輸入我體內以保住我的小命,令我獲益不淺,故後來不但能迅速痊愈,且更有突破精進,使我現在可以說出豪言。”

劉裕心中欣悅。

他若要在南方的紛亂中出人頭地,必須建立自己的班子。宋悲風一向是謝安的保鏢頭子,素諳保護及防止任何人行刺謝安的重任。他劉裕自己算是有兩下子,再加上宋悲風在這方面的專長,彌勒教的妖人想偷襲他,絕不容易得逞。想得遠點,自己將來若能建立一個親兵團,以宋悲風作頭領,肯定會是如虎添翼,不懼任何勢力的行刺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