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火劫水毒

燕飛睜開雙目,漫空雨絲從天上灑下,把山區轉化為煙雨迷蒙的大地,遠處隱見山巒南面起伏的丘陵平野。

如不是他生出感應,曉得安世清從冥坐裏醒過來,他可以如此坐上多一天,直至完全復元。

不過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經過半晚靜修,他的傷勢已好得七七八八。

果然不出他所料,秘道石階往下二十多級後,往橫延展百丈,穿過孤絕崖下的泥層區,把他們帶到置身的巨巖來。巖石嵌在山坡處,林海幡然淆亂,雖仍是沒路可通,但當然難不倒像他們般的高手。

兩人身負重傷,不敢在深夜下山,於是盤膝打坐,直至此刻。

燕飛朝在巖石另一邊打坐,距他只有丈許的安世清瞧去,後者正把目光投往遠方,臉上現出失意傷感的神情。

他的傷勢顯然也大有好轉,對燕飛的注視生出反應,嘆道:“我完了!安世清完了!竟鬥不過你這毛頭小子,天下再沒有我的份兒,再沒有人把放我在眼內。”

燕飛心忖他心內又不知在轉什麽鬼念頭,然而不論他裝出任何姿態模樣,再不會輕易信他。

道:“為何要殺我呢?”

安世清仍沒有朝他瞧來,心灰意冷的道:“我不是說過嗎?因為你看過天地佩合壁的情況。”

燕飛不解道:“可是我未見過心佩,看過又如何呢?難道在缺少心佩的情況下,我仍可尋到《太平洞極經》嗎?”

安世清淡淡道:“因為你不明白,心佩只是一片平滑如鏡,沒有任何紋樣的玉石,所以天地佩大有可能載的已是尋寶全圖。”

燕飛愕然道:“為何肯告訴我這個秘密?”

安世清終於朝他瞧來,眼中射出說不盡的落泊無奈,語氣卻平靜得似在說別人的事,道:“因為我已失去雄心壯志,又見你不念舊惡,所以感到和你說什麽都沒有問題。唉!我已十多年沒有機會和別人談心事。”

燕飛領教過他的反復無常,對他深具戒心,忍不住截其破綻道:“令千金呢?你難道從來不和她談心事嗎?”

安世清現出苦澀的表情,道:“玉晴自六歲便隨她娘離開我,到近幾年才時來看我,雖只是一峰之隔,可是我已十多年沒見過她的娘。”

燕飛一呆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何事?因何弄成這樣子?嘿!我只是順口一問,荒人本不該理別人的私隱的。”

安世清目光移回細雨漫空的林濤,無限欷噓的道:“是我不好!終日沉迷丹道,終於闖出禍來,中了丹毒,不但性情大變,行為思想更變得離奇古怪,時生惡念,道功也因而大幅減退,不論她如何勸我,我仍是死性不改,她遂一怒帶玉晴離我而去,搬到另一山頭結蘆而居,還有出言如我敢踏足她的山頭半步,立即自荊唉!我安世清一生人,只有她能令我動心,只恨我不懂珍惜,白白錯過皇天對我的恩賜。”

燕飛心忖這才合理,安世清之所以如此“名不符實”,皆因煉丹煉出岔子,他的話亦解釋了因何安玉晴的氣質才情與他有著天南地北的分別。

乘機問道:“老哥的心佩怎會落在逍遙教的妖後手上呢?”

安世清愧然道:“是我不好,中了此妖女之計,見她昏迷在山腳處,竟對她起了色心,被她耍得團團轉的,致失去心佩。我不是要為自己脫罪,一切全是身上丹毒累事,令道心失守,個中情況,我不想再提。亦因為此事激發我解除丹毒的決心,所以到這裏來尋丹劫。自老頭子死後,丹劫便不知所蹤,我總懷疑丹劫是收藏在孤絕崖上。”

又往他望來,道:“你怎會曉得丹劫呢?是否真的藏在你身上。唉!勿要以為我在耍手段,我現在對任何事都心如死灰,縱使得到丹劫又如何?老頭子辦不到的事,我恐怕更不行,根本沒有人能馴服丹劫。”

燕飛聳肩道:“丹劫給我吞服了!”

安世清劇震失聲叫道:“什麽?”

燕飛遂把事情說出來,不忍瞞他。

聽罷後安世清現出哀莫大於心死的神色,點頭道:“現在我可以死了這條心,回雲霧山終老,從此不踏入江湖半步,以免丟人現眼。”

又道:“老弟若有事要辦,請便,我還想在這裹坐一回兒,想點東西。”

燕飛微笑道:“我有一個古怪的主意,老兄找著我,不等於也找著丹劫嗎?且是不用馴服的活丹劫。”

安世清二度劇震,朝他呆瞪。

燕飛道:“要不要試試看?”

燕飛雙掌按在安世清背上,問道:“何謂丹毒?”

安世清答道:“丹有內丹和外丹之分,我之所以被人稱為丹王,正因把內丹外丹合而為一,相輔相乘。而不論爐鼎藥石、煉丹修真,說到底仍是“水火之道”,火之極為“劫”,水之極為“毒”。丹劫丹毒,實為煉丹失調的兩個極端,這樣說老弟明白了些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