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料敵如神

拓跋珪凝望平城,從容道:“慕容垂的幾個兒子慕容寶、慕容詳和慕容麟,表面看去精誠團結、威風八面,其實只是仗著父勢,更怕失父寵,所以裝出這個樣子。事實上人人各為己利,明爭暗鬥,我早把他們看透。”

燕飛明白他的個性,深謀遠慮,早在少年時已著手部署復國的大計,對於一直在暗裹支持他的慕容垂,當然是了如指掌。

拓跋珪淡淡道:“慕容寶最擅收買人心,故能在慕容垂的手下重將裏贏得良好聲譽,也最得慕容垂重視。慕容垂自立為燕王後,便以慕容寶為太子。”

又啞然失笑道:“慕容寶或許是沙場的猛將,不過為人剛愎自用,只顧眼前之利而缺乏遠見,最大的缺點更是沉不住氣。只要能針對他的弱點,不論其所率之兵如何強大精銳,仍是有可尋之隙。”

燕飛心忖這番對慕容垂兒子們的看法,該一直深藏在拓跋珪心底內,到此刻方找到自己這傾訴的好對象。

拓跋珪也不是興到閑聊,而是藉與自己談話,整理好對付慕容垂的全盤戰略。知己知彼,始有擊敗此超級霸主的可能性。

拓跋珪對攻陷平城顯然已有周詳計劃,亦不是因要重溫小時樂趣和他到這裏看平城的風光,而是在耐心靜候。

點頭道:“對他們你確下過一番工夫。”

拓跋珪道:“慕容麟狡詐多變,輕情薄義,曾出賣長兄慕容令,累得慕容令兵敗慘死,一直不為慕容垂所喜。到淝水之戰後,仗點小聰明立下軍功,方再得慕容垂重用,被任為撫軍大將軍。不過其奸詐反復的性格始終難改,現在是小心翼翼夾著尾巴做人,但終有一天會成為燕國內爭的禍源。”

又微笑道:“至於慕容詳,更只是庸才一個,好大喜功,卻從不發奮圖強,慕容垂遠征軍去後,天天飲酒行淫,不但不愛惜士民,還刑殺無度,以高壓統治平城和雁門,盡失人心。

你也有眼看到的,昨天他竟被我以詐兵嚇走,更可知他是瞻小如鼠之輩,縱然有堅城可持,如何擋我拓跋珪呢?”

燕飛心中一動道:“你是想把他再次嚇走,對嗎?”

拓跋珪探手搭著他一邊肩膊,笑道:“小飛該知我從來是謀定後動的人,自我踏足長城內的一刻,整個爭霸天下的行動已告展開,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拓跋珪,即使是慕容垂也辨不到。”

燕飛沉聲道:“城內是否有你的伏兵?”

拓跋珪答道:“很快便有答案。”

燕飛皺眉道:“朔方幫的人不是已被後燕盟連根拔起了嗎?”

拓跋珪冷然道:“豈是如此輕易?朔方幫有數千徒眾,經營多年,早在平城、雁門區域落地生根,深得我們被苻堅強徙到這裏的族人支持。幫主叔孫銳更是機靈多智的人,我在邊荒集回來時早知會他,在慕容垂出征之後,或有不測之禍發生。”

又嘆道:“慕容詳事實上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燕飛皺眉道:“我不明白!”

拓跋珪道:“道理很簡單,慕容垂是識大體的人,故能善待這區域內我族的人民,讓他們可安心耕種,供應食糧,且容許朔方幫和我們進行貿易買賣。人民安居樂業,當然不會有異心。可是慕容垂把中山交下予慕容詳打理後,他卻因恐懼而縱容後燕盟,對我族人民敲詐勒索,無惡不作。只有官才可以逼民反,於是人民的心朝向盛樂,否則即使我得到平城又如何?民心不向,早晚會回到慕容詳手上,你說我該否感激他?是他逼朔方幫完全投到我這邊來的。”

燕飛審視城防的情況,沉聲道:“你是否想潛入城內,希望在朔方幫幸存者的協助下,號召城內的族人起義呢?”

拓跋珪沒有直接答他,道:“你看有慕容詳坐鎮的平城防衛多麽森嚴呢?他正軍的力量只有二千人,加上後燕盟的烏合之眾,總人數也不過五千,要形成如此嚴密的防守必須全體出動,於此不但可見他的膽怯,更可知他的愚蠢,不曉得讓手下好好休息,以養精蓄銳。到了天明,沒合過眼的防軍已成疲憊之師,還如何應付城內城外的突變?”

燕飛道:“他的策略並非完全錯誤,所恃的是長城的駐兵來援,只要他能堅守至那一刻,可不懼你攻城。說不定中山還另有部隊在來此的途上,所以他是不容有失。”

拓跋窪冷笑道:“沒有兩天的時間,長城的駐軍休想抵達平城,屆時他們會發覺平城已換上我拓跋珪的旗幟,只好黯然逃回中山。平城既失,雁門當然是我囊中之物。”

接著別頭朝東面瞧去,道:“來哩!”

燕飛循他目光望去,東面地平起伏處隱見燈火。

暗吃一驚道:“不是敵人的援軍吧?”

拓跋珪微笑道:“當然不是,而是每十天一次,從平城東面大城代郡來的商旅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