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高寒之隔

馬車煞止。

劉裕從療傷的靜坐裹醒過來,正奇怪因何停下,希望不是遇上另一個危機吧!

王上顏推開車門探頭進來道:“我們休息一個時辰後方繼續趕路,讓馬兒可吃草喝水。

劉大人要不要到外面來吸點大自然的靈氣,今晚的夜空很迷人。”

劉裕心忖高門大族的家將,說起話來總愛轉彎抹角,以表現胸中識見,暗覺好笑。從位子站起來,朝車門走過去道:“有沒有派人到高處和四周放哨,以策萬全。”

王上顏向後讓開以便他下車,有點羞慚的道:“我還怎敢造次,已築起警戒網。”

到劉裕來到他身旁環目四顧的一刻,壓低聲音道:“還未謝過劉大人智退司馬元顯的恩德,否則後果會不堪之極,我送命沒有問題,最緊要保小姐安全。劉大人那一手確是漂亮之極,小姐雖然沒說話,不過大家都看出她很感激你。”

劉裕正在欣賞眼前的環境。

在風燈的掩映裏,橫互眼前的是一道小河,可是不知是否因常有暴雨山洪沖經,兩岸各有寬達數十步的碎石灘,開敞平坦。水流在月照星光下閃閃爍動,景致迷人至極點。

王府家將把馬兒牽往喝水,躲在馬車上的女眷亦鉆出來透透氣,原來是侍候王淡真的婢仆。

此處偏離驛道千多步,位於平野上,是個不適合偷襲的安全地方,王上顏確學乖了。

唉!

假若她不是王恭之女,我必定趁她對自己印象大佳之際,全力追求她。

淡淡道:“我出力是應分的,否則玄帥會治我以死罪,王兄不用客氣。咦!淡真小姐呢?”

王上顏還以為劉裕關心的是王淡真的安全,忙恭敬答道:“小姐只是到上遊處洗濯,我們有人隨身保護。”

劉裕曉得他因自己在不損一人下駭退司馬元顯,贏得他的敬重。不過他正心事重重,沒有與他閑聊的興致。拍拍他的肩頭道:“我到下遊去吧!我慣了和馬兒一起喝水洗澡的。”

最後一句出口方大感後悔,卻收不回來,好像和王淡真唱對台戲似的,又顯得自己介意身分地位。幸好王上顏或許以為他是自知身分故避開王淡真,並沒有異樣神態。

劉裕邁開腳步往下遊石灘走去,心中充滿苦澀之意。

這些高門大族嬌縱的貴女絕對不易相處,他本以為王淡真比謝鐘秀好多了,卻是被她秀美的外表欺騙,發起小姐脾氣來可不管你是張三還是李四。

自己究竟哪一句說話,又或哪一句話的語調開罪她呢?他的印象模糊起來,是否因自己希望把和她的交往徹底忘掉。

聽王上顏的話,王淡真是故意冷淡他劉裕,故意不在家將前提起他。擊退司馬元顯後,她沒有正面和他說半句話。

“咚”!

劉裕俯伏河邊,脫掉頭巾,把整個頭浸進晚夜清寒的河水裏去。

也像到了另一個世界裏去。

他的腦筋倏地變得清晰靈敏,再沒有迷迷糊糊,滿腦子胡思亂想。

邊荒集肯定完蛋,他唯一可做的事,是想盡辦法在北府兵中爭取權位,當有兵權在手,他便可以向孫恩和聶天還展開報復。

與王淡真的事亦告一段落,他和這令他神魂顛倒的動人女子是絕沒有結果的,換過別一種情況,連和她說話也不是社會所容許。高門寒門之別,便像仙凡之分,他的妄念會為自己帶來毀滅性的災難。謝玄也護不著他。

“劉大人!”

劉裕把頭濕淋淋的從水裏拔出來,冰涼的河水從頭瞼直淌進脖子裹去,衣襟盡濕,他卻感到無比的痛快。

別頭瞧去,迎接他的是王淡真閃亮的明眸。

高彥醒轉過來,耳內填滿各種奇怪的吵聲,全身疼痛難耐,五臟欲啐,差點大聲呻吟,幸好及時忍祝從水裏爬上岸後,尹清雅芳蹤杳杳,亦見不到從背後偷襲他的敵人。心忖自己能撿回一命,全賴內穿的護甲和能抵禦內家掌勁的小背囊。不過亦傷得很嚴重,勉強爬到岸邊一堆樹叢裹,失去知覺,直到此刻。

從樹叢望出去,巫女河上遊處在火把光照明下人影憧憧,他雖看不真切,耳鼓內卻不住響起木筏被推進水裏去的“嘩啦”水聲。

高彥心叫完了,重陷昏迷。

燕飛和紀千千步出古鐘樓,戰士們肅然致敬。

紀千千伴著燕飛舉步朝西面走去,道:“邊荒四景,千千到過的有“萍橋危立”和“鐘樓觀遠”,其它兩景又有甚好聽的名字。”

燕飛生出女子送情郎出征的迷人感覺,經過一盞又一盞的燈、一個又一個投在地上的光暈,夜窩子自有另一種迷人的風采。輕輕道:“邊荒集的第三景叫“穎河彼岸”,只要你在邊荒集旁穎水東岸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不論白天晚上,不但可盡覽邊荒集沿岸的美景,更可看到河道舟船往來的繁榮情況。第四景則……”紀千千打斷他道:“千千想知道的是第三景,現在已心滿意足,第四景改天再告訴千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