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是內奸

一切平靜,似沒有發生過任何事,小風帆順風順水朝大江駛去。

劉裕坐在船尾把舵,心中的傷痛無奈,絕非任何筆墨能形容其萬一。他甚至有點痛恨自己,恨自己為何不拒絕江海流的提議,堅持隨隊往邊荒集赴死。自己是否真如任青?;;所認定的那一種人?他從未試過如此矛盾,他要鬥爭的是心內另一個逐漸冒起的“劉裕”,他並不熟悉卻肯定是自己某部分的“劉裕”,那個的“他”絕不會感情用事。

風帆轉往前方河灣駛過去。憑記憶接著該是筆直達十多裏的長河水道,他的風帆即可加速行駛,以一瀉百裏的姿態朝大江進發。

由於該段河道特別寬敞,他可以輕易掉頭回邊荒集去。因有江海流打頭陣和吸引敵人的注意,他可於適當地點棄舟登岸,悄悄潛返邊荒集,與燕飛共抗強敵。

這是最後一個機會。

他的心“霍霍”躍動,呼吸急促起來。

眼前豁然開朗,輕舟轉過河灣。

劉裕忽然全身劇震,呆望前方。

長河盡處,船影幢幢。

劉裕“呵”的一聲起立,頭皮發麻,極目觀察。

在電光石火的高速中,他已明白江海流早行藏泄密,此一隊躡尾緊迫的船隊,並非偶然出現,而是要覆滅曾雄踞大江的大江幫。

他乃北府兵最出色的斥堠,憑對方艦形認出是縱橫兩湖的赤龍戰船,此種戰船舟形如龍,船首作籠頭形,龍口大張,活似要把敵船吞噬,渾如赤龍,遊於江河。是兩湖幫藉之以鎮懾洞庭、鄱陽兩湖的本錢。

目所見的達十艘以上,且尚未看見隊尾,以此觀之,兩湖幫是傾全力而來,志在必得。

如此聲勢,當是聶天還親自督師。

劉裕的心直沉下去。

今次征服邊荒集的壯舉是徹底的失敗,江海流縱能突破天師軍的封鎖,卻是來時容易去時難。

心中湧起明悟。

孫恩和聶天還已結成聯盟,連手從水陸兩路進犯邊荒集。當邊荒集被攻陷後,接踵而來的是兩大勢力的公然造反。桓玄會被牽制在莉州,而孫恩則攻打建康,正陷於四分五裂的南朝將遭到南遷後最大的災劫。

邊荒集的情況更不堪想象,因為燕飛對滿口謊言的郝長亨正深信不疑。

此刻比任何一刻更令劉裕有趕返邊荒集的沖動!可惜他曉得已錯過了機會。以他目前的狀況,如走陸路怕不到十裏便要傷發吐血,而在河上他絕快不過可藉槳催舟的赤龍戰船。

“鏘”!

劉裕掣出厚背刀,毫不猶豫地一刀刺入船底,運功刮削,河水立即從破洞湧入。

他一個側翻,投入河水襄,心中立下死志,終有一天,他要孫恩和聶天還血債血償。

燕飛馳離鐘樓,心中一片茫然。

他該去找郝長亨,還是應屠奉三的邀約?又或趕返漢幫見他最想見的紀千千?順道向宋孟齊提出警告,他真的有點難以取舍。

暗嘆一口氣,往洛陽樓馳去。

現在離開鐘樓議會的午時只有半個許時辰,而他要做的事又這麽多,只能按事情的緊迫性而下決定,因為他忽然直覺地感到高彥已出了事,所以先去尋郝長亨攤牌。

照道理,郝長亨是沒有向高彥下毒手的道理,除非是被揭破陰謀,不得不艇而走演,心中一動,隱約捕捉到事情模糊的輪廓,偏又沒法具體說出來。

自己究竟為的是什麽一回事?

倏地裏,他曉得是因紀千千影響到他靈異的金丹大法。若仍是這般神思仿佛的,今晚肯定小命不保,更遑論保護紀千千主婢。

甩蹬下馬,正要登上長階去敲洛陽樓緊閉的大門,一群人推門湧出,帶頭者正是紅子春。

他神色凝重,見到燕飛雙目射出焦慮神色,打手勢著手下們留在原處,自己則搶下長階,一把挽著燕飛的手臂,沉聲道:“情況非常不妙,我們到對面說話。”

放開燕飛手臂,徑自越過車馬道。

燕飛生出非常不祥的感覺,隨在他身後,直抵另一邊的行人道。

整個夜窩子行人絕跡,空空寂寂,尤使人心頭重壓,抑郁難舒。

紅子春立定,回過身來,低聲道:“郝長亨不告而別,我正要去找你們說知,想不到你已來到門外。”

燕飛深吸一口氣,收攝心神,問道:“你究竟和他是什麽關系?”

紅子春咕噥一聲,咒罵道:“他奶奶的!不過是生意夥伴的關系。這小子很懂說話,所以呼雷方雖曾向我作過警告,我仍沒有放在心上。我操他的十八代祖宗,竟利用我來為他掩飾。”

燕飛皺眉道:“你怎知他不是湊巧外出,而非不告而別呢?”

紅子春往他瞧來,苦笑道:“坦白說,我一直在監視他,倒不是我對他生出懷疑,只是例行的小心謹慎。今早你派高彥來找他,接著他到營地去見你,高彥則和尹清雅出集而去,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