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別無退路

燕飛從深沉的坐息醒轉過來,森林空寂的環境,透林木而入午後冬陽的光線,溫柔地撫摸他飽受創傷的心靈。

任遙的魔功陰損之極,他雖暫時以日月麗天大法大幅舒緩經脈受到的損傷,但仍要依時行功療治,始有完全復元的機會。若在這段期間再度受創,即使日月麗天大法也幫不上忙,後果不堪想像。

他心湖首先浮現是那對明媚深邃的動人美眸,他從未見過這麽吸引人的眼睛,這麽堅強和有個性的眼睛。而她顯然對自己絲毫不曾為意。這種被忽視的感覺,令他感到被傷害,那種感覺頗有點自知甘苦的味兒。

接著想起龐義,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什麽事呢?為何他會脫手擲出護身的砍菜刀?

而那把刀現今仍緊貼腰背。

然後是劉裕,那已變成一個他不得不踩進去的陷阱。

任遙既看穿他是重於情義的人,當然猜到他會去警告劉裕。故任遙只要先一步去殺死劉裕,便可再布下羅網待他投進去,總勝過踏遍邊荒的去搜索自己的蹤影。

唯一的復雜處,是安世清女兒的出現,當任遙如安女所言,終省覺那並不是安世清本人,又怕自己會破誓把玉圖之秘盡告於她,那時他將會有什麽行動?以任遙的為人心性,是必要殺他們兩人而後快,劉裕方面則交給任青媞負責。

想到這裏,禁不住頭痛起來。

就在此時,西南方遠處隱隱傳來打鬥的聲音,若非仍在靜寂的半禪定狀態下,肯定聽不出來。

不由大吃一驚,難道是任遙截上安女,想想又不大可能,因以安女的身手,現在最少該在數十裏之外。又或可能與龐義有關,而不論那一個原因,他均不能坐視不理。

燕飛跳將起來,往聲音傳來處全速掠去。

氐將梁成的五萬精銳,入黑後開始借橫牽兩岸的長索以木筏渡淮,並於淮水之南、洛澗西岸連夜設置木寨。

當其人困馬乏之際,劉牢之和何謙水陸兩路並進,於天明前忽然掩至,先截斷其河上交通,此時氏軍尚有近萬人未及渡淮。

水師船上的北府兵先發火箭燒其營壘,當疲乏不堪的氐兵亂成一團之際,劉牢之親率五千精騎分四路突襲梁成已渡淮的大軍,梁成的氐兵立即崩潰,人人爭躍淮水逃生,戰爭變成一面倒的大屠殺,劉牢之斬梁成及王顯、王詠等敵將十多人,氐兵死者超過一萬五千,其他四散逃入邊荒。

劉牢之收其軍實,凱旋直趨峽石城。

捷報傳至峽石城,舉城將士歡騰激奮,對謝玄更是充滿信心,人人宣誓效忠,士氣攀升至巔峰狀態。

此時苻堅的二萬輕騎剛過汝陰,不過他的心情與日出起程時已有天壤雲泥之別。

追在他馬後的朱序對謝玄信心倍增,更堅定其背叛苻堅之決心。.在正午時他們已從峰煙訊號收到梁成兵敗的壞消息,可是到剛才遇上敗兵,方知梁成竟是一敗塗地,潰不成軍;且有人目睹梁成被劉牢之親手斬殺。

對苻堅來說,殘酷的事實仿如晴天霹歷,對他的實力和信心造成嚴重的打擊。要知梁成的五萬騎兵,是氐騎裹最精銳的部隊,倘能和占領壽陽的苻融那二十五萬步騎兵遙相呼應,他苻堅便立於不敗之地。現在一切部署均被謝玄的奇兵打亂,變成壽陽與峽石敵我兩軍隔著淝水對峙之局,跟預估的形勢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而苻堅此刻再無退路,亦沒有時間作重新的調動和部署。

現在留於邊荒集或正陸續抵達邊荒集的部隊,是以步兵為主,戰鬥力不強,且機動性極低,際此軍情緊急之時,幫不上什麽忙。尤可慮者是梁成的五萬騎兵若能立足洛口,可設河障於淮水阻止謝玄水師西上,保證糧道水運的安全,現在此一如意算盤再打不響。

苻堅放緩馬速,與乞伏國仁並騎馳出汝陰城,沉聲問道:“國仁認為在如今的情況下,朕下一步該怎麽走。”

乞伏國仁心中暗嘆,自今天聽到梁成兵敗的消息,苻堅一直默言不語,到此刻方肯垂詢於他,可見苻堅已因此事心亂如麻,拿不定主意。對苻堅他是有一份忠誠,感激苻堅當年滅燕時不殺之恩,還讓他和家族享盡榮華富貴,不過當然仍遠及不上像呂光般那些苻堅本族的大將。分析道:“我們雖初戰失利,仍是有失有得,現在天王該明白謝玄因何放棄壽陽,皆因自知無法應付腹背受敵的情況,所以把兵力集中,傾巢突襲梁將軍在洛澗的先鋒軍。”

苻堅點頭道:“我們得的就是壽陽。”

乞伏國仁續道:“我們的兵力仍占壓倒性的優勢,而敵人在洛澗的戰事中也必有損傷,我們如今最穩健的做法,是全面加強壽陽和淝水西岸的防禦力,待大軍集結後渡水進擊峽石,謝玄理該不敢以卵擊石,渡淝進擊我們。不過這也很難說,若我是謝玄,唯一生路是趁我們兵力尚未集結,陣腳未穩前,揮軍拚死一戰。如果此事發生,將是我們洗雪前敗的良機。進攻退守,亦全掌握在天王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