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患難真情(第3/3頁)

今次苻秦大軍南來,與當年自不可同日而語,不但猛將精兵盡出,慕容垂和姚萇更是勇蓋當世的戰將,使他實沒有半分戰勝的把握。

不過他一向信任一手把他提掖的謝安,因他的看法從來沒有犯錯,只不知今次是否同樣靈光?

“砰”!

桓玄一掌拍在楠木桌上,立時現出個掌印,他昨晚一夜無眠,一人在內堂獨喝悶酒,心中充滿憤郁不平之氣。

桓沖責怪他的話似仍縈繞耳邊,他自問以任何一方面相比,他均在謝玄之上,偏是九品高手榜上謝玄占去第一,他只能屈居第二;現今苻秦大軍南來,謝玄督師迎戰,他只能困守荊州。

愈想愈氣之時,手下頭號心腹謀士匡士謀的聲音在門外道:“士謀有要事須立即稟上。”

桓玄沉聲道:“若不是急事就不要來煩我。”

匡士謀放輕腳步,來到他身後,俯首低聲道:“大司馬不知是否憂心江淮形勢,見過南郡公後舊患復發,躺在床上沒法治事,看來情況不妙。”

大司馬就是桓沖,桓玄的封邑在南郡,故為南郡公。四年前襄陽之戰,桓沖中了秦人淬毒的流矢,自此不時復發,始終無法清除體內毒素,使他的健康每況愈下,兼且年事已高,不復當年之勇。

匡士謀一身文士裝束,身裁瘦削,一對眼賊溜溜的,最愛以心術計算人。

桓玄再喝一杯悶酒,漠不關心的道:“他死了最好,爹的威風都給他丟了。”

匡士謀大喜道:“就憑南郡公一句話,皇圖霸業必成。”

“當”!

桓玄手中杯子掉在桌上,變成破片,駭然道:“你在說什麽?”

匡士謀肅容道:“戰敗則傾宗,戰勝也覆族,此為南晉所有功高震主的重臣名將必然的結局。現在苻堅大軍南來,朝廷亂成一團,若大司馬有什麽三長兩短,司馬曜別無選擇,必須讓南郡公繼承大司馬之位,以安撫荊州軍。此乃千載一時的機會,否則若讓此事發生在安定時期,司馬曜必會乘機削桓家的兵權。”

桓玄臉色轉白,道:“若苻堅得勝又如何?”

匡士謀道:“只要南郡公兵權在握,可順理成章自立為帝,號召南方軍民,趁苻堅陣腳未穩,以上遊之利,順流掩擊,把苻堅逐退北方,大業可成。”

桓玄的臉色更蒼白了,凝望桌面酒杯的碎片,一字一字的道:“你是要我……”匡士謀忙道:“士謀怎敢要南郡公去幹什麽,一切由南郡公作主,士謀只是盡臣子之責,不想南郡公坐失良機。”

桓玄默然不語,胸口卻不斷急劇起伏,顯示心內正作天人交戰。

匡士謀再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道:“只要南郡公裝作采望大司馬病情,然後吩咐下人把一劑療治養傷的聖藥讓大司馬服下,當可遂南郡公得天下的心願。”

桓玄往後軟靠椅背,似失去了一貫的力量,閉目呻吟道:“若他服藥身亡,我桓玄豈非成為不忠不義的人?”

匡士謀道:“南郡公放心,此藥服後三天始會發作,其作用只是令大司馬無法壓抑體內余毒,包保神不知鬼不覺。唉!因士謀一向了解南郡公心事,所以費了一番工夫方張羅回來。”

桓玄沉聲道:“藥在那裏?”

匡士謀從懷裏掏出一個錦盒,恭恭敬敬放在桌子上。

桓玄睜開雙目,盯著錦盒,問道:“此事尚有何人曉得?”

匡士謀自忖立下大功,眉花眼笑道:“士謀怎會如此疏忽,此事只有士謀一人曉得。”

桓玄點點頭,忽然反手一掌,拍在匡士謀胸口,骨折肉裂聲中,匡士謀應手遠跌,竟來不及發出死前的慘呼。

桓玄雙手捧起錦盒,珍而重之的納入懷內,若無其事地平靜的道:“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