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傳皆空

汗堡,主堂。

龍鷹在桌旁坐下,感覺古怪至極。寬廣若半個上陽宮觀風殿的汗堡大堂中央處,放置小圓桌和兩張椅子,桌上是一壺羊奶、兩盤饅頭和杯,周遭幾是空無一物,殿徒四壁,當殿門關上後,龍鷹的足音,竟生出回響。

汗堂內只有小可汗和他據桌對坐,幸好他感應不到埋伏,否則要從這個只有前後兩道大鐵門,壘石而築的寬廣空間逃出去,實是對魔種最大的挑戰。

台勒虛雲親自為他的陶杯斟滿羊奶,神色自若的微笑道:“是從附近的牧場新采的,有點膻味,卻非常新鮮。”

兩人對飲一杯,在小可汗殷勤勸食下,龍鷹又一天未有半顆米下肚,哪會客氣?片刻後已掃清屬他的那盤十多個饅頭,非常甘甜美味。

小可汗吃兩個後停手,只喝羊奶,輕松的道:“輕舟相信這世上有天才嗎?”

龍鷹答道:“人一出生,便有智愚之別,體質亦各有不同,當然有天賦這回事。”

台勒虛雲搖頭道:“我不是指一般天賦,而是某種超越我們理解的異稟,仿如搭通了神靈,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能力和知識。當這類天才投身武道時,會創出後人永遠沒法超過、秘不可測的武功心法;又或七步成詩,在文壇上大放異彩,出口便是流芳百世的名句;在戰場上,則是用兵如神,有鬼神莫測手段的千古名將。”

龍鷹嘆道:“事實如此,想不承認也不行。”

台勒虛雲淡淡道:“因為輕舟本身正是個天才,對此自有切身的體會。”

龍魔聽著他的話音的回聲,道:“小可汗太誇獎我哩!”

台勒虛雲道:“輕舟錯哩!我是個向來吝嗇於誇獎別人者,只是實話實說,有感而發。昨夜寧園之戰,事後我曾詳詢過程,輕舟得勝絕非偶然,而是超卓的武功和高明戰術結合的成果,對方雖人多勢眾,不乏強橫之徒,且有秘密利器,卻幾無還手之力。最使人驚異者,是輕舟如何看破他們袖裏暗藏乾坤?”

龍鷹毫不猶豫的答道:“察敵是我一大專長,袖內暗藏利器的情況我也曾遇過,動作再怎麽隱秘亦有些許不自然。”

台勒虛雲含笑道:“答得好!但也該是出於與生俱來的靈奇神應。兩敵相對,誰不在無微不至的觀查對手?只有得天獨厚者,方能感應到其他人毫不覺察的東西,此亦為昨夜勝敗關鍵所在,你是故意逼夫羅什向你發射毒針,亦藉此毒針扭轉整個形勢,令清仁痛失猛將。”

龍鷹聽得瞠目結舌,他說來像個隔岸觀火的人,似是一切與他拉不上半絲關系,坦白直接,還透露主使者是白清仁,真不知他怎還可以置身事外?難道他在向自己攤牌,若一言不合,將親手對付自己?

台勒虛雲不待他有反應的機會,不解道:“唯一想不通的,是輕舟既誤會奇湛是背後指使的人,一意尋他晦氣,竟有閑情去和女人胡天胡地了整個時辰,不怕女色傷身嗎?”

龍鷹直覺感到他是個不愛說謊的人,當然不表示他每句都是老實話,只是犯不著在這方面惺惺作態。如此看,他該是對“種玉”一事,並不曉得。

嘆道:“我也很想知道,為何忽然欲念狂起,需要女人,與高帥動手時,出現後勁不繼之象,差點吃大虧。唉!我該是著了湘夫人的道兒,在到總壇前,怎想過比之在外面更是步步驚心?”

台勒虛雲現出深思的神色,道:“非常人自有非常遭遇,從沒有一個到總壇來的人,如輕舟般牽動我聯的內部矛盾。你生氣,我是理解的。你與奇湛動手後,說了幾句很有意思的話,就是從他的武功路子,看出他並非愛用陰謀詭計的人,也免了我的唇舌。今午你會應他之約到散花樓去嗎?”

龍鷹點首表示會赴會。

台勒虛雲連說三聲“好”,道:“你和奇湛,是同類的人。”

龍鷹愈來愈佩服他,閑話家常般,雖仍欠一個最關鍵的解釋,但已使自己沒法向他發難,否則便是有欠風度,最微妙的是根本弄不清楚他的真正立場。

台勒虛雲又為他斟滿另一杯羊奶,悠然道:“在我聯內,九壇級人物與其他較低的壇級,有一明顯差異,這是歷史遺留下來的結果。以前只有寬公和另一人位處九壇級,基本上他們是各自為政,做什麽都只須象征性的向我打個招呼,又或當動用的人力物力,超逾某個界限,方須得到我的批準。風氣就是這麽延續下來,凡九壇級者,都有當家做主的權力,特別在難以向我請示的時候,只沒有想過,如此情況,可以在總壇內發生。”

龍鷹當然可以駁斥他,但清楚仍未到撕破臉皮的時候,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台勒虛雲道:“白清仁是九壇級的身份,為我聯立下無數功勞,戰績彪炳,且是個真正的天才,愈深奧玄妙的東西,愈感興趣,天文地理、易數玄學,一看便通,除了‘稟賦’兩字外,對他再難找到更適合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