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鷹窩試劍

翌日三人橫渡金沙江,朝西南方的洱海進發,天氣逐漸轉冷,果如程展所說的,極目均是崇山野原,沒有道路,地勢逐漸高起。山原地形復雜,美景卻是層出不窮。

橫斷山脈由吐蕃高原延展至雲南西北部,再朝東南伸展成玉龍雪山,再跨越金沙江至茅山、壺山。高起低伏,高低相差達數百丈,全是褶曲的山形,形成滇池西面延綿百裏的大縱谷。

金沙江則在洱海西北部南下繞回,向東流往巴蜀區。遠近山勢延綿,泉清溪淺,林木幽深,不見人煙,宛如世外桃源之地。

是夜三人在一處谷地紮營,打來野味,生火燒烤。

三人坐在篝火旁,默默進食,氣氛異樣。

風過庭嘆道:“你兩個家夥在逼我說話。”

龍鷹道:“你不說出來,並沒有關系,只好作你的跟班隨從,看你領我們到哪裏去。”

萬仞雨道:“不說不說還須說,現在已進入雲貴高原,愈清楚你的事,愈可為你拿主意,三兄弟一起想,怎都好過你一個人去胡思亂想。”

風過庭苦笑道:“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隱瞞的?唉!十多年了,我習慣了把事情密藏心裏,所以一時很難說出口來。”

龍鷹訝道:“公子頂多得二十七、八歲,十年前是十七、八歲,十多年前豈非發生在你十三、四歲的時候嗎?”

風過庭道:“你看人年紀的本領,和你判斷重量的本事差遠了,在下現在已三十有二,比萬爺年輕一歲。不過我出道極早,十三歲便出來閑蕩流浪。”

萬仞雨訝道:“十三歲?你父母怎肯容你在外流浪?”

風過庭苦澀的道:“我是離家出走的,假設那可算是一個家。我是農家子弟出身,居於成都附近一處山村,父母務農維生,可是九歲時父母相繼患上熱病過世,剩下我和大姊相依為命。不知有幸還是不幸,大姊容貌秀美,一次入成都買賣時被一富戶看中,收為妾侍,我遂隨她遷往成都。富戶的正妻早喪,另外還有兩個妾侍,待大姊確是如珠如寶,愛屋及烏下,我也得以讀書識字。不過我心中總感不滿,認為大姊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這個姓張的富戶滿身俗氣,年紀比大姊大上二十多歲,由他正室和妾侍所生的九個子女,對我又非常敵視,我只好終日在外流連。其時我對道家最感興趣,也因而從幾個精通武術的道家高人處學到點東西,不過他們都不當我是徒弟,大部分是我偷學回來的。”

龍鷹道:“這些往事,你是否首次說出來?”

風過庭道:“我的確從未向人說過。現在回想當時,我被仇視是應該的。他奶奶的,任那群蠢才如何努力也弄不通的東西,我看一遍便明白,身體因習武變得愈來愈強壯,又因是半個野孩子而精通江湖門道,十四歲時已高大如成年人,不遭妒忌才怪。”

萬仞雨道:“你是否更不把他們放在眼內?”

風過庭道:“那時年少氣盛,又自恃聰明才智,自然不把他們當作一回事。終有一天,富戶的五個兒子連同三個年輕的壯仆,在後花園試圖教訓我。唉!在那種情況下,我怎懂得留手?打得他們全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不過我比他們更怕,匆匆留書出走,從此再沒回去。”

萬仞雨皺眉道:“你不掛念大姊嗎?”

風過庭道:“她剛為富戶生下兒子,對我的關懷亦大不如前,我的離開還可減去她一椿煩惱。唉!事情並不是這樣子的,她肯定會因我的出走傷心欲絕,我是不敢回去找她,更不敢查探她的情況,因怕曉得不想知道的事,她是個很善良的人。”

龍鷹和萬仞雨都說不出話來,因從未想過爾雅風流的禦前首席劍手,竟有如此不堪回首的出身來歷。

風過庭沉聲道:“這也是我生命的轉折點。那時我十五歲,剛過生日,就在一座山峰之顛,目睹兩鷹在高空相搏,展開激烈的追逐戰,從中領悟到上乘擊劍之術,看得心迷神醉,於是削竹為劍,就在山中像野人般過活,不分晝夜的研玩劍法,創出我劍法的四十九式‘本招’。”

萬仞雨點頭道:“這是所有武術大師的修煉過程,最厲害的招式,均來自自創。”

風過庭仰望夜空,雙目射出回憶的深情,語調轉緩,靜如止水的道:“我同時記起從一個曾遊歷天下的老道長聽來的一個傳說,就是在大理附近,崇山峻嶺內藏著一個叫鷹窩的地方,聚集一群巨型的通靈神鷹,遂生出去一開眼界之心,亦可以之為劍道上的一次苦行修煉。”

龍鷹道:“原來是要到大理去。”不由記起武三思,會提過有一批從大理來,柔若無骨的歌舞伎。

風過庭道:“大理只是我們漢人叫的名字,因其地盛產大理石。位處邆睒詔和蒙巂詔勢力分界處,是個大型的市集和漁村,當地人稱之為‘洱西集’,因其地集中著不少大理石工坊,因而得大理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