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攻為守

龍鷹伏在離妹湖百多丈、湖岸北面一處緩丘的坡頂上,觀看敵人。一如他所預料的,敵人並沒有立即追趕他們,而是立營休息,非不欲也,是不能也。任你武功蓋世,在經過羌塘式的大雪雨暴、雷轟電擊的折騰摧殘後,也要向老天俯首稱臣,好好休息,方可回氣繼續上路。

善變的天空下著霏霏細雨,較遠的地方一片迷蒙,為兇原多添了些許溫柔和詩意,不過龍鷹已開始熟悉絕域的無常,曉得隨時會是另一番情景。

妹湖四周豎立了八組百多個營賬,其中有十多個是巨型的方帳,供戰馬在內休息,設想周到。大部分的敵人正在營賬內躲避,仍在帳外活動者有二十多人,包括他認識的白帝文和覓難天在內,前者臉色蒼白,顯是仍然內傷未愈,後者神色如常,但卻露出長途跋涉後的疲態,必須好好休息。

其中七、八個敵人,正圍在他和美修娜芙生火燒魚的火堆灰跡旁,議論紛紛。

一隊百多頭牦牛,在七、八名敵人的驅趕下,從南面注入營地,由十多人幫手從牦牛背上卸下物資,送進妹湖南岸的幾個營賬內,一切井井有條,顯示敵人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有豐富荒野行軍的經驗。

約略估計,敵人當在一千二百人之數,全是高手和精銳的吐蕃兵將,其實力足以將他和美修娜芙碾成碎粉。

沒有派人放哨,一來人人疲不能興,更因誰都沒想過龍鷹會掉頭回來修理他們,且因現時有覓難天般的高手在帳外,縱然以龍鷹的身手,在如此的地勢下,亦難以潛入營地。

覓難天等離開湖岸,追著雪兒的蹄印,移往東面去。

驀地人人舉頭望天,南面不遠處重重低垂的烏雲翻滾而來,隱見樹根狀的電火,雷聲隆隆,威勢駭人。覓難天等如驚弓之鳥,急步趕返營地去。

龍鷹看得差點笑出來,但也是感同身受,明白敵人的心情。

雨勢轉大,狂風卷至,暴風雨夾雜著冰雹,沒頭沒腦的打下來,寒氣無孔不入的鉆進衣服裏。龍鷹魔功運行,一邊感激老天爺,一邊頂著因風吹冰打而來的無情肅冷。

不旋踵頭頂上盡是黑雲,電火再不是可遠觀的大自然奇景,而是四周奪命的芒光,轟雷就像在耳旁不住爆響。

敵營外再見不到半個人,龍鷹將靈覺提升到極限,閉著眼睛從藏身處掠起,往妹湖南岸藏糧資和馬牛的數個大方帳潛去。

今次的雷雨速來速去,但已肆虐了大半個時辰,令龍鷹有足夠的時間,在對方措手不及下,制伏了幾個看守的敵人,又把敵人的糧貨撒往帳外去,任由雨灑電劈。

事實上,最有效的搗亂莫如將大批馬牛逐一擊殺,可是龍鷹怎也不願對無辜的畜生采取這種手段。

最後他背負七筒箭,又把一個卷起來的營賬扛在肩膊上,趁雷電尚未完全撤走的時刻,大搖大擺的離開。當抵達東面離營地二千多步外一個丘頂,太陽從低垂的厚雲後,露出半邊臉孔,金色的光神跡般直射下來,驅散寒氣。

龍鷹掮著戰利品,向營地的方向以吐蕃語大喝道:“龍鷹在此,誰敢與老子單打獨鬥,大戰三百回合?”

敵人從各營賬蜂擁而出,人人呆在當場,難以置信的瞧著他。

龍鷹的目光落在白帝文、覓難天和三個穿軍服的吐蕃將領處,長笑道:“老子算夠朋友吧!只是借箭借帳。哈!大家好!”

聽到“借箭”兩字,人人現出驚怵之色,覓難天和白帝文亦不例外,可知他們給射怕了,亦沒有人說得出話來,也不知如何回應。龍鷹完全無視對方人多勢眾的膽色氣魄,一時間將千多敵人完全鎮住。

敵人實在有說不出來的苦衷。

就算人肯逞強,戰馬也不肯陪你發瘋,難道就這麽一擁而前,朝龍鷹殺去?如龍鷹掉頭便走,是繼續朝這被雨水化為沼澤泥潭的兇地深進,還是掉頭走回來?何況龍鷹的名頭太響亮了,己方的兩個頂尖高手剛吃過大虧,如此毫無章法的窮追敵人,豈是智者所為?故陷進動手不是,不動手更不是的尷尬處境。

覓難天輕碰白帝文肩頭,後者排眾而出,戟指喝道:“龍鷹你敢誇下海口,便由本人和你單打獨鬥一場,不死不散。”

另一將領打個手勢,兩個手下立即離群,檢視牛馬物資去了。

陽光籠罩的範圍開始擴大,大地的陰影飛快散退,灼熱的光烈射下,水氣化成白霧在四面八方騰升,蔚為奇景。

龍鷹哈哈笑道:“老子的手下敗將竟然這麽有膽,雖然沒識,但老子亦感與有榮焉。快放馬過來,但其他人卻不準踏前半步,就讓老子在你的戰友前宰掉你,保證不過十招之數。”

白帝文頗有修養,並不動氣,卻是啞口無言,自知因負傷的關系。又清楚龍鷹鬼神莫測的手段,哪敢沖前動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