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第十四章 鬥口鬥手

在熹微的晨光裏,光線從左方越過茂密的林頂,灑往汴河,占著寬闊河道中央位置、順水而來的練元號,給蒙上一層薄薄的光色,如真似幻。

敵船更透出一股神秘莫測之感。

不但因桅杋被拆掉,改以每邊伸出九槳為動力,更因沿著船舷在甲板上豎起丈半高、蒙上生牛皮的擋箭板,卻沒有箭洞,繞全船一匝,令江龍號的一方,不能直接瞧見甲板上任何情況,若如一艘無人的鬼舟。

此艘堅固的敵艦,比起北幫其他鬥艦大上半倍,加上圍板的高度,船體比江龍號還要高上三尺,當然不可能是揚楚河段之戰後,立即趕制出來。

造一艘大船,沒兩三年時間,休想完成。

龍鷹猜,眼前的練元號,大可能是從鹹陽同樂會充公回來的戰船,由宗楚客交入田上淵之手,想到陳善子和大批幫眾遇害,龍鷹殺機陡盛。

符太問道:『多少人?』

龍鷹從容道:『該不到一百五十人,大部分理應是飛輪戰船隊外,最精銳的北幫成員。』

向任天淡然自若道:『若然是這個數目,艦上該沒有投石機和弩箭機,故而吹水不深,令其倍添靈活。』

稍頓續道:『圍板後應為逐級而上的木階座,最高的一級,只比圍板低上半尺,過艦戰時,敵人拾級而上,可快速過船。』

符太冷哼道:『此正為練元的河道慣技,以長鈎系索捕獲目標船只後,躍過來殺人奪貨,奸淫擄掠。』

虎義一拍背上雙斧,雙目電芒閃射,沉聲道:『今趟是『上的山多終遇虎』,注定屍沉河底。』

博真糾正道:『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自斃較貼切。』

眾皆莞爾。

桑槐笑道:『似乎老虎比老博形容的較生動。』

水順船快,說話間,練元號離他們不到二裏。

江龍號取得路線亦為河道中央,照現時的形勢,最後兩船勢撞個正著。

榮傑嘆道;『練元當認定我們已入彀,豈知情況剛好反過來,是他自己踏上死路去。想想他此刻賊懷大慰的模樣,已使我感到極其興奮。』

裏半。

向任天冷然道:『退後待客!』

領頭全體後移。

向任天來到掌舵的小戈身後擺著的大鼓處,拿起指揮進退的鼓棍。

一裏。

向任天吆喝一聲,雙棍齊下,登時鼓聲震天,驚破了汴河的寧靜,充滿殺伐的意味。

小戈應鼓聲扭舵。

兩邊劃槳的兄弟同時配合。

江龍號的船首偏離汴河中央,側向往左,顯然是避免與練元號正面對撼,來個迎頭相撞。

要知敵我一順一逆,不論江龍號幹什麽,如像現在般的彎往西岸,憑的是付出的每一分氣力,逆水行舟,在靈活度,速度各方面均大打折扣。

不過!

由於對方船快,一旦繞往左岸,轉眼間兩船擦身而過,江龍號將來到敵艦上遊的位置。順逆之勢逆轉過來,那時江龍號再來個急拐彎,順水又加上人力,以雷霆萬鈞之勢碾撞練元號,保證可重創對方。

江龍號上的每一個人,均知練元絕不容此情況發生,就看他如何反應。

情況異常巧妙。

於練元來說,勝敗的關鍵,在乎『擒獲』江龍號,把江龍號纏死,待他已不存在的飛輪戰船隊逆流趕至,四面八方的攻上江龍號,江龍號上的敵人將無一人能幸免,包括大敵『範輕舟』在內。

就向任天而言,則是如何玉成練元的壯舉。

果然敵艦號角聲起。

每邊九槳,十八枝槳全打進水裏,練元號兩旁即時水花激濺,倏地增速至數倍以上,又船首似長出眼睛般,尋得獵物地偏左朝江龍號順水破浪而來,聲勢駭人。

倏忽裏,兩艦船首相距不到二十丈。

觀其來勢,江龍號在避開去前,將被練元號攔腰撞個正著。

眾人目光不由落到同樣裝置尖錐的練元號船首處,以其順流再加槳力的狂猛,大有機會穿破江龍號船身,嵌了進去。

向任天容色不變的雙棍齊下,急敲三記。

偏往左岸的船首,在只得左邊槳往水裏去,又朝汴河中央的位置移回來。

時間的拿捏上尤為巧妙。

等若船首反打回來,可命中對方撞過來的船頭。硬把練元號蕩開去。

眾人忍不住高呼喝彩。

又有點擔心,怕練元號中招。沒法攀船來攻。

心情非常古怪。

幸好擔心是不必要的。

練元號被圍板包裹的甲板上,鼓聲轉急,十八枝槳應鼓聲全力加速,槳起槳落,急如驟雨,練元號速度陡增一倍。

誰想過練元號在速度上竟還留有一手,在這當兒拿出來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