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第十章 車內衷情

長寧以蚊蚋般微細的聲音,含蘊著豐富的情懷,幽幽的道:“從房州返洛陽,不久便聞得太醫大人的大名,知大人醫術如神,短短數天內,先後治好父皇、母後和湯公公的陳年舊症,妙手回春,神奇至令人難以相信。然而大人旋即遠行,令長寧緣慳一面。”

符太心忖那個非是老子,是大**龍鷹,亦感錯愕,大公主的上文是另一難忘的驚喜,接續的竟是對“醜神醫”芳心內的印象和感受。難道“自己”竟然是她另一個深刻難忘的驚喜?此事從何說起?

心生好奇下,自然往她瞧去,好從她的神態表情得到多點訊息。

長寧今趟沒避開他灼灼的目光,還送他一個羞澀的笑容,道:“一時間,大人成了東宮內最惹人注意、被談論得最多的人,父皇固然對大人贊不絕口,連一向不輕易欣賞人的湯公公,亦對大人推崇備至。”

符太代大**不好意思的道:“大公主過譽哩!鄙人怎擔當得起。”

長寧道:“那時若真的要見太醫大人,非辦不到,可是呵!人家又沒生病,見大夫總有點那個。”

她說得婉轉,換言之,是提不起勁,當時的醜神醫尚未能惹起她須一見的沖動。

符太道:“確沒什麽好見的,不見反可保持印象。”

長寧歡喜的道:“太醫也有這個想法嗎?事事保留一點,可以有霧裏看花的樂趣呵!”

符太有個古怪的感覺,是眼前的大公主,變回當年在房州時的少女,未被現時的富貴榮華蒙蔽,盡抒情懷。她細訴的,若如初戀情事,可是,現在她已成人婦,還在不斷追求因父皇昏庸而來的名利和權勢。不過,在此一刻,她的心不在權位,純如沒雜質的美玉,翺翔於失掉了的過去,耐人細細品味。

長寧續道:“再一次聽得有關太醫大人的事,是聞得大人拒絕了母後送贈漂亮宮娥的盛意。長寧在想,為何母後這般看重大人?不知曾有多少人向母後討小敏兒,均為她一口拒絕,偏對大人另眼相看。大人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符太聳肩道:“鄙人一向胡塗,大公主問錯人了。”

長寧忍俊不住,“咭”的一聲笑出來,又責怪地瞪他一眼,道:“好呵!推個一幹二凈。”

符太瞥一眼車窗外的景色,入目的是漕渠北岸遠處的皇城,馬車正沿漕渠南岸西行,剛過了朱雀大橋。

駕車的禦者該得長寧指示,行車頗緩。

幸好沒絲毫沉悶難捱的感覺,不但因長寧氣質高雅,更因她以尊貴的身分,訴說尋常的男女故事,本身已變得不尋常,更是符太從未嘗過的滋味,感受殊深。

符太攤手表示事實如此,鄙人沒有辦法。

長寧沒追究,道:“大人的奇行,翻新了長寧對大人的印象,大人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遂遣身邊的人四處打聽……”

說到這裏,嬌羞的垂下螓首,輕輕道:“大人會笑人家嗎?”

符太心中喚娘,她的表情,比秋波媚眼的威力強勝十倍,出現在貴女身上,又加添多幾分誘惑力。要命處,每吐露一段心聲,他們間的距離似也縮減少許,以符太的性情,仍感在對抗她的魅力上力不從心。

符太從未想過,西京城內的一段車程,可以是偷情的醞釀、進行和發生,由高雅的大公主一手主導,他則接招、捱招,全無翻身之法。

更要命的,是自己也想她說下去,愈坦白,愈夠味道,愈是刺激。

道:“好奇乃人之常情呵!只不過大公主今次選錯對象,鄙人除了懂兩手醫術外,其他乏善可陳。”

長寧仰起俏臉,深深瞧他一眼,道:“長寧打聽回來的,恰好相反,大人似是真人不露相的寶藏,密藏著發掘不盡的寶物,連修道至心如止水的寧采霜、從不對男人假以辭色的妲瑪夫人,均對大人與別不同。”

符太心想,長寧描述的,乃生於深宮、活於深宮的貴女情懷。她們注定了被宮娥、侍臣、禁衛重重環繞,罕能接觸宮外的男性,縱有,對方必誠惶誠恐,不敢稍有逾越,令她們沒法享有尋常情事。放蕩如安樂,亦只能與能接近她的男人私通。公主的婚姻,全為政治交易,不論個人好惡,禁忌鎖心,能不寂寞?當宮內出現像醜神醫王庭經般特立獨行,連韋後也不賣賬的人物,不惹起宮內群雌的好奇心才怪。不過,以長寧的地位,只可憑打聽回來的加上想象,以滿足芳心內的好奇。沒法像與韋後比她更親近的安樂,有近水樓台的方便。可是,當安樂亦碰壁而回,怎到長寧不動心。

她為何不裝病以償一見王庭經的心願?

依符太猜測,她該克制著心內的沖動,怕情不自禁。

若眼前正發生的,是談情說愛,確別開生面,令符太有未之曾有的刺激,香艷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