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第十八章 舉城歡騰

龍鷹猜到疑犯。

荒原舞。

因著他妹子花秀美,荒原舞該是熟悉龍鷹這方面的人,坐船往幽州時,荒原舞特別照顧小敏兒,在某種情況下向小敏兒透露,毫不稀奇。

甚麽都好,他和花秀美一起時,帳內夜夜春宵,小敏兒仿效下,符小子自是艷福無邊。不過,娶妻生子,明顯是符小子的噩夢,將徹底顛覆他的人生和奉行不悖的信念。

符太確變了,更難得是他竟肯寫出心境的變化,在龍鷹著他下筆寫實錄前,是不可想象的。

龍鷹有個直覺,每當符太提起毛筆,立即晉入一奇異境界,既非旁觀者,亦非書裏人,而是無人無我,忘情地將所思所想,應之於手,天然流露,就好像不是他自己寫的。那亦是一種特別的修行,可惠及他武技上的修養。

現在符太因小敏兒,對金花落生出家的歸屬感,不但表示接納了小敏兒,視之為伴侶,更因他成功縫補了少年時的憾事,妲瑪令他失而復得,挽回了不可能挽回的過去。雖然,心內的傷疤怕永難完全愈合,不留痕跡,但至少淡褪多了,心裏的仇恨,亦有田上淵此一擺在眼前的目標,令他對一切積極起來。

胖公公似隨口說出來的計劃,徹底改變了符太的人生。

緣份這東西,奇妙至極。

高力士立在大門外的馬車旁,拉開車門待符太登車,還和送符太出大門的小敏兒揮手打招呼。

他出奇地毫無倦容,神態還不知多麽優悠自在,好整以暇,只是眼皮紅腫。

駕車的是個年輕太監,目不斜視,似不知符太正步下台階。

符太打量太監禦者,因從未見過他。

高力士躬身道:「是自己人!」符太一呆道:「自己人?」

高力士恭謹答道:「小賢天生聾啞,專責駕車,對我忠心耿耿,因小子是唯一沒打他的人。」符太皺眉道:「打他?」

高力士答道:「罵他,他聽不見,所以都是一巴掌刮過去。」符太少時給人打慣了,沒甚麽感覺,訝道:「為何眼皮紅紅腫腫,哭過嗎?警告在先,千萬勿說因來見老子,感動得哭起來,我受不了。」小敏兒「噗哧」嬌笑,見兩人朝她瞧來,駭得掩嘴笑著躲返屋內去。

高力士道:「受俘儀式後,皇上向天下公告朔方大捷,將默啜趕回陰山之北,盡復河套之地,實為太宗以來,前所未有之大勝,論影響,尤過於斬盡忠和孫萬榮之役,並宣布全城慶祝三天。消息傳開後,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男女老少換上新衣,大大小小,聯群出外,放鞭炮,燒煙花,商戶鋪門大開,供應各式膳食美點,人人喜氣洋洋,小子睹景思人,憶起幾位爺兒的不朽偉業,小子雖身在京師,仍無一刻不謹記經爺的多年教誨,竭盡綿力,遂感與有榮焉,一時感動下,哭了出來。經爺英明,洞察無遺,明白小子哭泣背後復雜難言的情緒。」符太想不到他繞了個圏,仍大拍他馬屁,又不能指他說得不對,沒好氣道:「老子似乎認識你這個家夥,頂多一年或年半,何來教誨多年?吹牛皮沒問題,吹得過火便是問題。」高力士想都不想,不慌不忙的答道:「經爺英明,在經爺面前,小子豈敢不老老實實,謹言慎行。」稍頓,續道:「早在得經爺耳提面命前,小子已暗中向兩位爺兒虛心取經,從爺兒們的『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得到莫大的啟發,因之而立定志向,培養出一丁點兒的風骨。」符太心裏湧起說不出來的滋味,高力士的辯才無礙,如此般熟悉親切。

他奶奶的!

終於回到西京。

四目交投。

事先並沒約定,兩人均忍將不住,放聲大笑。笑得不知多麽辛苦,多麽開懷,充滿久別重聚的欣悅。

之前兩人雖碰過面,然苦無接觸交談的機會。

符太搖頭道:「你這家夥死性不改。」徑自登車。

高力士跟在後,坐到他身旁。

馬車啟程。

符太道:「你不用留在宮內打點?派個人來接老子便成,何用大宮監親身出馬?」高力士道:「是娘娘的意思,著我先來摸底,然後向她報上。」符太訝道:「她看過大帥的奏章了?.」高力士道:「是收到風聲。」接下去道:「皇上偕一眾王公大臣,到碼頭迎接凱旋軍,兩道奏章先送往大明宮,由昭容讀,口頭上報皇上,再由小子通風報訊,知會娘娘。娘娘曉得情況不妙,遂著小子來摸經爺的底,因知道皇上問過張仁願後,下一個問的肯定是經爺。」符太贊道:「小子做得好!」最能盡展所長、發揮效用的高力士,就是一個能左右逢源的高力士。

又頭痛道:「近朱者赤,沾染了大混蛋的辛苦命。」高力士安慰道:「今夜是慶祝的時刻,其他事,盡留明天。」興慶宮金明門在望,宮墻外人聲鼎沸,鞭炮聲此起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