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一章 政治風暴

龍鷹沉聲道:「太平長公主竟沒參與其事?」

無瑕好整以暇的微笑道:「範爺倒沒喝醉。」

龍鷹苦笑道:「酒醉三分醒,如果我範輕舟喝三杯專用來招呼大姐般閨秀的水酒,就不勝酒力,以後還用在江湖上混?不過瑕大姐的四兩撥千斤,力道恰到好處。」

兩人均話裏有話。

無瑕指的,是他問在節骨眼處,問的似為太平,査實意在楊清仁,也等若台勒虛雲對此事的態度,故說他夠清醒精明。

龍鷹則不滿她未夠坦誠,顧左右而言他。

無瑕嬌笑道:「你是不識好人心,讓人家點醒你呵!長公主是個有自己主張的人,不受任何人的影響。」

事實是龍鷹心裏同意無瑕對太平的看法,離京前與太平那趟會面,楊清仁屬陪客的角色。當然!能參與已顯示楊清仁與太平結成盟黨。

無瑕續道:「長公主並不看好李重俊這個侄兒,認為他有勇無謀、生性魯莽,始終鬥不過深沉狠辣的韋後。」

龍鷹道:「可是今次有武三思煽風點火,非是沒一拚之力。」

無瑕輕嘆道:「陸石夫調任揚州總管,雖然名義上武攸宜仍是城衛的最高指揮者,但實質的控制權,已旁落他人手上。武三思有將無兵,一旦失去韋後的支持,他的權力純看李顯對他的態度。」

龍鷹淡然道:「李顯對此事又持何態度?」

無瑕嘆道:「是可以拖多久,便拖多久。」

龍鷹窮追不舍,緊接問道:「小可汗如何看?」

無瑕輕描淡寫的道:「小可汗認為李重俊死定了,還有很多人作陪葬,武三思乃其中之一。」

龍鷹挨往椅背,頹然乏語。

小可汗畢竟是小可汗,深悉韋氏一族與宗楚客、田上淵連手的威力。

他龍鷹是在扮作參骨與田上淵密會時,從他的神態、語調,推測出田上淵壓根兒不懼郭元振指他私通外敵的狀告,且胸有成竹,從而想到田上淵早有部署密謀,準備發動繼「神龍政變」後另一場動亂,針對的正是太子李重俊。

以兵權論,現時西京大致可分作兩大集團,一為實際掌兵權的宗楚客,宇文破的飛騎禦衛負責李顯的安全,可歸入他這一邊。

另一邊則為有李多祚支持的太子集團,加上由李顯一手提拔如成王李千裏等手上有兵權的皇族成員,實力不可輕侮,與宗楚客分庭抗禮。

宗楚客高明之處,表現在兩方面。

首先是利用武氏子弟的特殊位置,炮制出他們與韋氏子弟天性相沖相克的矛盾。武、韋兩族,同以「皇親國戚」的身份進駐朝廷要職,本身無德無能,權力來自李顯,僧多粥少下,互相排斥乃必然之事,令宗楚客有可乘之機,亦因而令他與韋族同一鼻孔出氣,使韋後逐漸朝他傾斜,利害一致也。

以武三思為首的武氏子弟,因與李顯成為姻親,故此女帝雖去,在洛陽仍能風光一時,但遷都長安後,來到世家大族的地頭,卻給身為世族之一的韋族比下去,兼之韋後師女帝故智,大力提拔親族,以為羽翼,令勢力不住萎縮的武氏子弟,深感威脅,垂死掙紮下,絕地反撃宗楚客,不惜與李重俊連手,更犯韋後大忌。

另一方面,宗楚客利用西京的政治形勢,以出神入化的手段,順水行舟的架空武三思,調走權力遠比他官職大的陸石夫,明升實降,又以宗晉卿代紀處訥為洛陽總管,部署完成後,天下實已牢握在宗楚客手裏。

李重俊一方,看似得到很大的甜頭,城衛一半的控制權,落入成王李千裏之手,也令相王和太平等皇族當權人物,因而心安,然而純為錯覺。

不論洛陽、長安,決定皇權花落誰家的關鍵,始終在宮內而非宮外。

宮內三大軍團,一為李顯的親兵飛騎禦衛,掌握在宇文破手上。嚴格來說,宇文破不屬於宗楚客或李重俊任何一方,是中立的勢力,當牽涉李顯的安危,必向李顯效死命。問題在對李重俊來說,如發動兵變,成敗系乎能否殺韋後,否則一切休提。而韋後自與李顯形影不離,想繞過李顯殺他的惡妻,是不可能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宇文破變得與宗楚客宗旨相同,立場一致。

其他右羽林軍和左羽林軍集團,分掌皇城和太極宮不同範圍,各有統屬。

掌左羽林軍的代統領劉景仁,隸屬宗楚客的派系,是他的自家人;右羽林軍負責人是李多祚,由於長期任此禁軍要職,親信眾多,變成禁軍裏的山頭,以韋氏集團的威勢,到今天仍未敢對李多詐動半個指頭,可見一斑。

然李多祚自保有余,因城衛和禁軍其余兩大系統,均在敵對集團手上,他是孤掌難鳴,有心無力。

宗楚客聰明處,就是使本沒可能的事,變為有可能,其手段出神入化,先藉調職使李重俊的人晉升城衛掌兵權的要職,令孤掌難鳴,變為裏應外合。又看準李重俊輕率魯莽、急於求成的性格,知當李重俊感到一切努力均為徒勞,不是韋後死就是他亡的形勢下,必鋌而走險,博他娘的一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