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十八章 功成身退

要答田上淵的反問,看似不難,答一句由始到終,見不到龍鷹便成,卻會墜入可說是由自己一手營造出來的陷阱。

這是一場戰爭,任何軍事行動,均經仔細思量和深思熟慮,力圖看破對方表象下的真相。判斷有龍鷹在背後主持大局,絕非因對方有鷹旅的成員在其中,便認定是這樣子,而是從各方面的蛛絲馬跡,作出最接近事實的猜測。

以田上淵的智慧,當然曉得如真有龍鷹在暗裏領導守統萬的奇兵,必然千方百計掩飾,不會現形,故此若說因沒發現龍鷹,而斷定是對方巧布的假局,那剛

才龍鷹苦心經營,有強大說服力的一番話,立即變得蒼白無力,是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如若球賽,已盤球抵達可打球入洞的位置,就看能否擊球入洞。

龍鷹道:「這是拓跋斛羅的看法,他也是唯一能攻入綠洲去的人,那是他事後的判斷。」

田上淵沉吟不語,似在咀嚼他這幾句話背後的含意。

要騙田上淵絕不容易,龍鷹藉拓跋斛羅解決問題,可是亦因而惹起新的問題。

龍鷹在或不在,拓跋斛羅是最有資格作出判斷的人,曾與龍鷹生死搏鬥的拓跋斛羅,不論龍鷹變成甚麽東西,在他的絕世武功下,肯定無所遁形。於拓跋斛羅攻入己陣之際,急不容緩下,如有龍鷹坐鎮,必然立即出手。問題來了,任這隊唐軍如何強大,一方面須應付金狼軍有默啜領導的強攻,憑甚麽可將強如拓跋斛羅者逐出陣外去?

田上淵本身正是與拓跋斛羅同級數的高手。

龍鷹心呼糟糕。

田上淵問道:「拓跋斛羅事後有否描述遇上的是何等樣人?」

龍鷹暗叫僥幸,猜到田上淵此時心裏想的,是怎麽的一回事。答道:「這方面,拓跋斛羅剩向默啜透露。莫哥後來告訴本人,拓跋斛羅甫入敵陣,被對方四個高手截著圍攻,其中一人使雙斧,該是有『回紇第一高手』之稱的虎義,另三人則是初次碰頭,武功均走中土的路子。」

田上淵沉聲道:「莫哥怎麽看?」

龍鷹道:「他認為另三個人,其中二人該為宇文朔和王庭經,另一人則無從揣測。」

田上淵雙目殺機遽盛,狠狠道:「此人定是範輕舟,你們瞧漏眼了!」

龍鷹詐作思索他的說話,沒有答他。

龍鷹故意制造出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讓田上淵猜想,與其讓他懷疑是龍鷹,不如讓他猜是範輕舟,此為兩害取其輕。

自他們離開西京,與田上淵展開惡鬥,範輕舟、宇文朔和王庭經一直並肩作戰,沒理由抵幽州後,宇文朔和王庭經留下來,進行郭元振「鷹爺駕到」的布局,範輕舟竟不顧而去,所以田上淵的聯想合情合理。

田上淵對龍鷹的認識,流於道聽塗說,可是,範輕舟卻是他長期的對手,明裏暗地不住交鋒,知範輕舟不論智慧、手段,不在自己之下,這般的一個人,方能令郭元振的妙計得逞,令狼軍接連受挫,使鳥妖萌生離意。

從田上淵的位置看,兩人等於在河套再一次交鋒,給範輕舟壞了他的好事。

說到底,龍鷹若現身戰場,不但在田上淵料外,且荒誕離奇;反是範輕舟的參與,合乎情理,所以毋須龍鷹多言,田上淵的想法已告成形。

此時離天明不到兩個時辰,龍鷹雖急著趕返河陣,好和兄弟們商量去留的問題,但田上淵與鳥妖久未通訊,現在可從他視為自己人的「紅翼鬼」參骨處得到詳盡情報,他又肯定閑著無事,「久旱逢甘露」下舍不得就這麽放龍鷹走。

龍鷹尚有個難題,就是憑魔氣「易容」,不能持久,如果與田上淵說話時,忽然變回原形,天才曉得對方有何反應。那絕非可解釋得通的事。

遂趁田上淵未有新問題前,來個長話短說,略經刪改,以莫哥的位置,述說後套之戰,最後道:「田當家還有甚麽想曉得的事?本人須趁黑離開。」

田上淵苦惱的道:「你們怎會犯此彌天大錯,讓敵人可通過山中的水道,攻占山寨,又引水破你們的重圍?」

龍鷹耐著性子道:「此事非常離奇,我們曾派人攀上水源來處,水從石隙處沖出來,形成小湖泊,四周乃窮山絕谷,沒有來路。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者,是敵人怎曉得寨內有這麽的一道瀑澗?」

田上淵道:「我們都低估了郭元振,他不但先一步警告唐廷,還要求調心腹大將張仁願往守朔方,可見他不但掌握你們南侵的時日,且猜到你們行軍的路線、攻打的目標,致你們到無定河後,處處碰壁。對外無懈可擊,對內也滴水不漏。」

龍鷹心忖你肯這麽想就最好,省去老子的唇舌,田上淵因而認為在君子津栽個關系重大的大跟頭,與事機不密有關。